视频下面有许多评论。诱拐女童的精神异常的大学生和可怜的被害女童,世人用相同的素材,捏造出两个与我和阿文完全不同的人,认为那才是我们真正的模样。
那个在画质粗糙的视频中哭喊的小女孩,她到底是谁呢?是我,又不是我。那么,和亮君一起在这个家里生活的我,就是真正的我了吗?
我的视线从发光的屏幕上移开,环视没开灯的起居室。
有时,我觉得自己的确是个可怜的孩子,像之前的恋人和亮君以为的那样,是个有着悲惨的过去、人人待我小心谨慎的伤痕累累的孩子。接受这个设定,享受人们的保护会比较轻松吗?我只要低下头向人们道谢,接受大家的怜悯就好了吗?
——阿文,我是个什么样的小孩?
我已经分不清怎样才是真正的我了。
我还是不懂晚饭时为什么不能吃冰激凌。
这一生都不会懂。
——阿文,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更纱,给我拿一下衬衫和裤子。”
“好——”听到亮君在盥洗室的呼喊,我放下手里正在做的早饭,朝卧室走去,从衣橱里拿出套着洗衣店袋子的衬衫,配好两套袜子、裤子和手帕。
“衬衫要白色的那件,还有那件浅蓝色条纹的——”
“好——”我再次回应。我拿出来的正是这两件,并且配好了和衬衫固定搭配的领带。手机、笔记本电脑的电池,还有闷热天用得上的除臭剂,我将这些出差必备的东西往他的包里塞。
“给你带什么礼物回来好?”
亮君在门口边穿鞋边问。从今天开始,他要去关西出差三天。
“你是因为公事去的,礼物就算啦。”
“那我看什么合适就买回来啦。”
“谢谢。路上小心哦。”
“有事就发消息。”
亮君拍了两下我的头顶便走了。
大门关上后,我用力伸了个懒腰,回到厨房,有些为难地看着餐桌。亮君的盘子已经空了,而我的还没动过,火腿蛋放凉后凝固下来。每次亮君出差的时候,我都要帮他打包行李,没时间吃饭,这是常事。
好吧,我从冰箱里拿出番茄酱。虽然忙乱,送走亮君之后我反而比平时更有空闲。那就从容地吃一顿早饭吧。我在火腿蛋上把番茄酱挤成一圈圈的旋涡形状,然后发现自己心不在焉的。
我喜欢亮君。虽然我对结婚有些犹豫,但那只是担心伴随婚姻而来的许多东西搅乱我们现在的生活平衡,相对来说,我更喜欢现在这样一起生活的日子。尽管如此,亮君出差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松了口气。
从厨房向起居室望去。今天也下雨,起居室沉浸在灰蓝混杂的色彩中。好安静。我不喜欢梅雨天,却喜欢待在屋子里看雨。
下班回来的时候买束花吧,白色的绣球就好。亮君曾对我买花的行为表示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要花钱买这东西。他老家的院子里,好像种了成堆的绣球花。
那一天,我没有买到白色的绣球花。
一上班,我便被告知今晚有小时工的送别会。听说除了我们店,还有几个其他店的人也会参加。“我之前不就说了嘛——”平光干事有些为难地笑着说道。她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人,尽管每次邀请我去茶会或唱卡拉OK都会遭拒绝,她还是每次都来问我,万事都考虑得十分周全,但也确实有点惹人烦。
最后她们决定让上白班的人先回家,六点半在店里集合。家庭主妇们慌兮兮地回去了,说要做好晚饭再出来。赶上亮君出差可真好——我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在街上闲逛。好久没有这样打发时间了。
我漫不经心地在新开的杂货店转了转,光是看,什么也不买。屋子里放的东西太多会让我不安。愉悦的情绪只需享受片刻,然后任其在空气中消散就够了,几天便枯萎的鲜花就很好。花店门前摆着蓝色、白色和黄绿色的绣球花。现在买下来还要拿一路,我只好作罢,真有些遗憾。
接着,我去咖啡店看了会儿书,坐下来便有店员端上水和湿毛巾。我喜欢非自助式的咖啡店。里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抱着胳膊、张着嘴呼呼大睡。亮君偶尔也会像他一样逃班吧。
大家约好在一家创意和食店见面,我坐在最边上。参加送别会的人到齐之前,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的好坏和洗的衣服总是干不了、今年夏天看样子也会很热之类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