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冰激凌。”
我嘟囔道。
“现在?”
餐盘中还有没吃完的咖喱饭,但现在我想吃点甜的。我轻轻点头,阿文便从厨房拿来两个杯装冰激凌。
“阿文也吃?”
“嗯。”
“我还以为你不会做这种事呢。”
“以前没这样干过。”
阿文郑重其事地揭开冰激凌杯的盖子,好像在违反什么重要的规则。他越来越向我的习惯靠拢,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超越感谢的欢愉。我们就像世上仅剩的两只动物,漫无目的地流浪已久,终于遇到了彼此,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真好吃啊。”我开口搭话。
“嗯。”阿文点点头,侧脸微微显出畏惧的神色。也许是想到了他的妈妈吧,他那热爱育儿书和生活百科的妈妈。
“要是阿文的妈妈知道了这件事,阿文的屁股也会被揍开花吧。”
“那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多了一个屁股被揍开花的同伴。”
“两个人一起,就不可怕了。”阿文听了我的话,抬眼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同伴……”他喃喃道。
我们吃着化掉的冰激凌,任凭咖喱饭剩在餐盘里。
那是一个不知是快乐还是苦涩的夜晚。
番茄酱、芥末——原本吃火腿蛋习惯撒盐的阿文,开始每天更换不同的口味。他断了晚饭,开始吃冰激凌,除了新闻,还看起动画片来。阿文循规蹈矩的生活节奏一点点崩塌,就这样,那个星期六,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醒来,走到起居室一看,阿文还在睡。
——他在睡懒觉!
平时总是我睡得早,阿文起得早,于是,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睡觉的样子。我蹲下来,兴致勃勃地端详着他。首先,他的睡相极好——靠在沙发一角仰躺着,双手叠在一起,放在铺得平平整整的被子上,好像童话里的睡美人。
我只在早上见过爸爸脸上的胡子,可阿文此时的脸上光溜溜的。妈妈喝多了酒,夜里就会发出奇妙的呼噜声,但阿文的呼吸绵长,令人放松。这个人真是好看——望着他睡觉的工夫,困倦重新袭来,我躺在他旁边,也闭上了眼。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没想到阿文还在睡。我实在饿了,便喊着他的名字摇晃他。“阿文——”他醒时呆愣愣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模样。渐渐清醒过来的阿文一脸的难以置信。
“原来阿文有时也会睡懒觉啊。”
他听我这样说,怯生生地缩起肩膀,那样子好像他搞砸了一件大事。我郑重地意识到,在被育儿书支配的阿文家里,一点点小事可能也会变成大错。
“没办法啦,昨天睡太晚了嘛。”
昨天晚上,我们看DVD看到深夜。阿文一共租来十张光碟,是我点名想看的五张和他想看的五张。片子很多,所以我不想凑合,觉得无聊立刻就换下一张。
“我们好歹挑一张,认真看完吧。”
这是阿文第一次要求我“认真”,于是我开心地答应下来,老老实实地将阿文挑的《剪刀手爱德华》看到了最后。那是我出生前就有的电影。长着剪刀手的爱德华心地善良,却因为歧视与偏见被人们在大街上追赶。这美丽而残酷的童话故事令我泪水涟涟,身旁的阿文则痴迷于影片的情节,默不作声地看着,脸上的表情认真得可怕。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做饭。”
我阻止了要起身的阿文,提议点外卖。
“熬夜和睡懒觉是只有休息日才能享受的快乐嘛。而且妈妈说过,休息日是点外卖的日子。我想吃比萨,阿文讨厌比萨吗?”
“……倒是不讨厌。”阿文用了五秒钟,才说出这句话,“但我没点过外卖,不知道怎么点。”
“打电话订餐就行啦,查查菜单。”
阿文一脸迷惑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我找到店铺,选了能吃到两种口味的大号比萨,又点了薯条、沙拉和姜汁汽水。阿文说吃不了这么多,我还是坚持就这样下单。
比萨送到前,阿文想叠被子,被我坚决阻止了。他刷牙洗脸的时候,我依然穿着睡衣躺在被子里赖床。比萨送到后,阿文打算将它放到桌上,我没同意,让他放在了躺在被子里手也能够到的地方。
“这样实在有些不妥吧?”
阿文低头打量着建好被褥基地的我,而我正要将姜汁汽水倒进玻璃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