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果然报警了。”
我之前想过,如果自己好几天不回家,姨父和姨母可能会因担心而报警。我也曾惴惴不安地想象过类似的新闻画面。但一个星期过去,依旧风平浪静,我心想不过如此,便放松了警惕。
看来我离开之后,姨父和姨母也松了一口气。不一样的生活习惯太多,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让他们感到疲惫。虽然是个孩子,但我好歹还是明白这些的。我祈祷姨母就这样忘了我,希望他们也不要通知警方和学校,希望没有任何人大惊小怪,这样,我就能一直住在阿文家了。祈祷的同时,一股寒冷的风从我心里吹过。
——原来,即使我消失不见了,也没有人会担心我啊。
我终于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像被风吹走的餐巾纸一样单薄,不被任何人需要。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在儿童公园游玩后和朋友道别,然后便下落不明——播音员说。实际上,我和大家分开后,又回到了那个公园,但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太好了,阿文不会被人怀疑。不过——
“更纱先前玩耍的儿童公园的长椅上,放着一只双肩背包,警方认为这是更纱的随身物品。有人曾在公园中目击到一名可疑男子。”
我愣住了。
“阿文,他们是不是认为我被你拐走了?”
“至少是认为你失踪了,警方大概以拐卖儿童为线索在搜查吧。毕竟是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女孩子不见了,媒体报道也要慎重。”
听到“警方”二字,我明明不冷,但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要不,我回家吧?”
听到我的话,阿文看了看我。
“如果你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
是啊,阿文没有叫我必须留在这里,反而是我央求他将自己留下来。可我却把选择交给他去做,真是狡猾。
“我想留下来。”
“那就留下来。”
“如果我留在这里,阿文说不定会被逮捕的。没关系吗?”
“不会没关系,但有许多事情会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
“被大家知道的意思。”
“什么会被大家知道?”
“秘密。”
“阿文的秘密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埋头继续吃饭。
看来是问了一个傻气的问题,我暗自反省。
阿文是大人,却喜欢我这个年纪的小女孩。
人们并没有被阿文冒犯,却都认为他令人作呕。原来恋童癖就是这样:不过是在一旁看了看,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待在那里,就会讨人嫌。恋童癖在人们眼中罪大恶极,如此罪恶的秘密,只得拼命将其藏得死死的。
“要是被大家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你呢?”
“那种目光一定会让人想要去死,光是想想就很恐怖。”
没有人想被朋友、周围的人,甚至是家人用那样让人想死的目光审视。如果阿文被人这样看待,会怎么样呢?不会真的寻死吧?想到这里,我的味觉似乎退化了,嘴里的咖喱和米饭成了黏糊糊的块状物。
“既然如此,要怎么让秘密‘水落石出’呢?”
阿文听了我的问话,默默注视着盘子里界限分明的咖喱和米饭。我来这里的第二天,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睡梦中的我。两只眼睛像两个突然出现的洞口,漆黑一片。
“就是因为无法水落石出,秘密才成为秘密。不过,守着秘密也很辛苦,有时候会觉得,不如干脆全让大家知道的好。露馅了,可能也就轻松了吧。”
他好像不是在对我说话,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嗯,我明白的。”
“更纱不明白。”
“不,我明白的。”
阿文听我的语气果决,不由得看了看我。
我久久地回望着他那漆黑的如洞窟般的双眸。
我的眼睛好像也和他的一样,成了一对漆黑的洞窟。
毕竟我也有对谁都讲不出口的秘密。想要对某个人挑明,以寻求帮助,但我没有勇气开口。好痛苦,救救我。我希望有谁来看看我,但又希望谁也别注意到我——我明白这种不得不背着沉重的行李往前走的艰辛。
关于我的新闻已经播完了,只报了我的名字,没有登出照片。但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也许登出照片也是迟早的事。我的失踪究竟带来了多大的混乱?警官会找到这里吗?不安就要将我侵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