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不知道他们用哪些食材,不卫生。”
这好像是他妈妈的意思。阿文的妈妈似乎奉育儿书和生活指南为圣经,以前还当过PTA
的会长,那可是被妈妈们视为“大佬”一般的存在。阿文在这样一位母亲的教育下长大,因此打扫房间和洗衣服从不懈怠,生活循规蹈矩,像教科书一般。
“阿文好乖啊。”
“对我来说这很正常啊,我家一直是这样。”
“嗯,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会这样也不奇怪。就像我告诉班上的同学爸爸妈妈亲嘴的事,他们都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一样。对我来说,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爸爸妈妈亲嘴?”
“他们时不时就要亲一下。早安,晚安,你回来了,我出门了——像是这些时候。”
“更纱的父母是外国人?”
“每个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他们是日本人啦。”
尽管阿文的情绪不表现在脸上,比较难懂,但他似乎非常惊讶。
“我这样的人要是到阿文家去,恐怕会被阿姨惩罚,屁股上挨一百下吧。”
我难为情地看着睡衣上的红色污渍,那是我不小心挤上去的番茄酱。由于来时只有身上穿的一套衣服,所以阿文为我网购了外衣和内衣。吃穿都由阿文照料,可我竟然把番茄酱挤到衣服上了!
“赚钱是件很辛苦的事,所以阿湊特别棒。”妈妈那时候经常这样说。但阿文的生活中没有打工之类的安排,也许他家里很有钱吧。这间屋子又漂亮又宽敞,阿文的穿戴似乎也是高档货。
“你好不容易给我买的,我却弄脏了,对不起。”
“脏了洗洗就是了。”
我喜欢阿文这一点。
阿文不会要求我听话,也不像学校的老师那样,看到我不和同学们一起做同样的事情,就会很困惑。即使我懒洋洋地躺在一本正经的阿文身边看动画片,他也什么都不说,只管一本正经地做好他自己。似乎在阿文看来,管好自己是一回事,别人吊儿郎当则是另一回事。
“十人十色,大家各有不同,这明明是很正常的啊。”
爸爸曾经这样说过。爸爸在市役所,循着细碎的规则工作。但难免有人要做些出格的事,而他一点也帮不了他们,常为此心痛不已。有时候,大概是难过得厉害,他还要偷偷吃药。这些我都知道。
“更纱,你嘴角上沾着番茄酱呢。”
“哪里?”
我边问边抹嘴巴。
“沾得更多啦。”
阿文取来餐巾纸,为我擦嘴。我闭上眼,任他摆弄,一会儿,感觉整个下巴被包住了。睁开眼,我与桌子对面的阿文四目相对。他神色凛然,单薄的、宽大的手掌盖住我的下巴,手指触碰到我的嘴唇。
他的手指在我唇上缓缓摩挲,我眨眨眼,无意识地喃喃道:
“……爸爸?”
“欸?”
“阿文会做和爸爸一样的事。”
他听了,眼睛张了张,迅速将手抽回。
“番茄酱、酱油之类的,爸爸也经常这样帮我擦掉。阿文像爸爸。你们的长相和声音不一样,但手呀鞋子什么的差不多。”
阿文有些尴尬地看着神采奕奕的我。
“……不好意思。”
“为什么道歉?”
他逃开我的目光,拿起番茄酱,挤在自己的火腿蛋旁边。
“喜欢上番茄酱了吗?”
“嗯。”
我简直要手舞足蹈了。
原来阿文不只认同我们之间的差异,还愿意向我这边靠近。
那天的晚饭,在我的要求下做了咖喱。洋葱、土豆、胡萝卜、牛肉,是符合阿文水准的、标准的咖喱饭。
“这样做很好吃,不过我也想让你尝尝我家的咖喱饭。把所有蔬菜切碎,香草、大蒜和苹果擦丝,做的时候不放水。”
“这种咖喱饭我没吃过欸。”
“下次我做给你吃。”
“太危险,还是算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别碰炉灶。”
“知道啦。”
我们正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吃着咖喱饭,却突然从电视里听到了我的名字。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傍晚的当地新闻。
“失踪的是小学四年级学生,九岁的家内更纱小朋友。更纱小朋友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和朋友们在儿童公园玩耍,之后突然失踪。”
我拿着勺子,呆呆地看着电视。虽然之前想过说不定会变成这样,但当事情真正发生时,我还是惊愕不已。阿文也僵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