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阿文只是看看小女孩而已。觉得她们可爱,喜欢她们也不行吗?如果这样也不行,那么在脑海里杀了孝弘无数次的我,又该当何罪呢?如果想想就是罪过,那应该论什么罪呢?我是否该被抓进监狱呢?
“我不去公园。”
我正在沉思,听见阿文这样说。
“不必客气的。”
“不用,有你就够了。”
“即使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一型?”
“嗯,即使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阿文朝我伸出手。
也许那时我应该逃走。
可我只是呆呆地凝视着从白衬衫袖口里伸出的、纤细白皙的手臂。这只和爸爸很像的手放在我的头顶,轻轻拍了拍。我感受到手掌的重量和温度,想起自己已经太久没被人摸过头了,一股难过的情绪涌上来。
“更纱。”
“嗯?”
“我的名字,家内更纱。”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没有问,于是我径自做了自我介绍。阿文一脸漫不经心。看来他真的对我没兴趣,我不禁感到讶异。
“那么,更纱酱。”
“更纱。”
“欸?”
“我喜欢不加‘酱’的叫法。”
和阿文不想被叫作“文桑”一样,我也希望他叫我“更纱”。
——更纱,更纱。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爸爸曾经告诉我,有一种名叫“更纱”的外国布料,印着好看的花纹。他叫我“更纱”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了那来自遥远国度的美丽布料,柔软,可以变换成各种各样的形态。但是,爸爸再也不会叫我的名字了。
“更纱。”
阿文念出我的名字。他的声音甜美而冷冽,好像磨砂玻璃一样。爸爸的声音则像莫卡辛鞋柔软的皮子一样,低沉而湿润。两人的声音完全不同,缓缓抵达人心的感觉却很相似。我想见爸爸,想到无可救药。
“阿文,我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几乎哽咽。
阿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拜托,不要说不行——我暗自祈祷。
“好啊。”
“真的吗?”
阿文点头,一股安稳的情绪从我的心底涌起,几乎要溢出来了。看来我不必再回那个家了。我可以一直在这里,和像爸爸一样的阿文一起生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阿文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虽然阿文不会主动提起关于自己的任何事,但只要我问,他便悉数作答。他是十九岁的大学生,从东北地区的老家来东京,过着独居生活。
每天早上,阿文七点起床(他一直让我睡在床上,自己在起居室铺一床被子睡觉)。起床后洗衣服,做好早饭和我一起吃完,收拾碗筷,简单打扫房间后去大学,傍晚回家。然后做好晚饭和我一起吃完,学习,洗澡,看看小说或电视。他看电视只看NHK。
如果只是一日如此,那很平常,事实却是整整一个星期,每天都这样循环往复。阿文就像和人长得一模一样的机器人,饮食生活上也体现了这一点。吐司和火腿蛋,以及生菜、黄瓜、番茄的混合沙拉。我喝橘汁,阿文喝咖啡。就像是在按照家庭餐厅的主菜单上菜一样,菜量也从不出错。想必这一成不变的早饭还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你不会偶尔想吃点不一样的吗?”
“要是你吃腻了,明天早上就吃和食?”
“不用了,和食晚上会吃。”
早餐是西式的,晚饭是和风的三菜一汤,晚饭也如同教科书一般标准。
“尝尝这个吧,就尝一次也行。”
阿文还穿着睡衣,但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我劝他吃一口涂满红色番茄酱的火腿蛋。阿文和爸爸一样,喜欢蘸盐吃。
“我吃我的火腿蛋,更纱吃更纱的就好。”
“吃一次我的也没什么的。试试嘛,喏,不用涂在你的那块上。”
在我执拗地劝说下,阿文不情不愿地将叉子伸过来,吃了一口红色的火腿蛋。他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想要确认味道一般地吃下第二口。我心中窃喜,满足地偷笑。
“偶尔尝尝不一样的味道也不错吧?”
“也许吧。”
“拉面店的厨师有时候也会加些醋或红姜,变变味道呢。”
“唔。没去过,不知道啊。”
“欸?”
我得知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阿文没去拉面店吃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