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朋友给我们留的时间不多,所以……”岛田吹灭竹签,重新拿起枪,“你杀过人吗?”
“雄艳在哪儿?”
“先回答我,你杀过人吗?”
“没有。”
“那你要尽快学会。”
“学会什么?”
“学会适应。”棉先生露出难看的笑容,“第一次会很难,之后就好多了。我杀的第一个人……我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了。是我妻子。”他拿起一只乳白色的小蜡烛,仔细观看上面跳动的火焰。“你并不爱你太太,对吗?”他走过来,用烛光扫过漆马的脸,照亮他的脸说:“男人不该这样对待女人,更不该这样对自己。这样不诚实。”
她们背靠着背,她和鹈鹕,被绑在一块三米高的人形石柱上。
距离她们十步远的地方,就是沸腾的血池。一股南风正把硫黄毒气吹向山的另一侧,否则,被笼罩在炙热的毒雾里,她们活不过一个小时。棉先生刚一离开,她就立即开始行动。在棉先生把她们绑在这里之前她故意摔了一跤,趁机捡了一块尖锐的石片,藏在手心。想用石片切割手腕上的塑料束带,这不太容易。为了找到合适的角度,石片不止一次划破她的手掌和手腕。
“别担心,”她低声安慰鹈鹕,“漆马,我丈夫,他一定会来救我们。他当过警察。”
鹈鹕一言不发,身体僵硬不动。雄艳怀疑,她已经晕厥。这个女人柔美而沉静,棉先生,她丈夫,怎能忍心那样虐待她……一阵尖锐的痛楚从手腕传来,血流到掌心。
妈的,血管破了。千万别是动脉。
她闭上眼睛,专注在呼吸上,清空脑子里的杂乱思绪,努力让自己镇定。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好给右手腾出更多的空间,她用手指摸索,找到塑料束带上最深的一道切口,对准之后,用力切下去。她不断切割下去,直到束带“砰”地一下断开。
她将手臂慢慢移到身体侧面,看了一下伤口。不是动脉。现在,只要再切断捆绑她们的绳索,只要切断其中一根,她们就能逃脱。
鹈鹕突然挣扎了一下,看来药物已经失效。绳索被猛地收紧,压迫雄艳的胸口。“别动,”她说,“就这样,尽量别动,我会弄断绳子,很快……”
“这里有点冷。”鹈鹕的声音十分轻柔,透着诡异,“不过,他们就要来了……”
这声音,让雄艳感到毛骨悚然。
看到跑来的人是漆马,雄艳心中涌起一团炙热,可紧接着她又看到了棉先生。他像个根本不担心猎物会跑丢的猎人,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手上拎着一把枪。
漆马已经冲到她面前。
雄艳鼻子一酸,感到勇气瞬间被耗尽,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了。
“别怕,”他安慰她,“我在。”
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听见另一个声音也在呼唤他,可恶的是他立刻放开她,绕到后面去。她听到鹈鹕那种诡异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甜蜜的语调,“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不害怕,我在等你。”
棉先生走了过来,他用手电照向雄艳的手腕。他踩住她的手,将石片踢进沸池。雄艳冲他吐口水,换来的是他用枪口顶住额头。
棉先生从背包里取出黑匣子,扔在漆马面前。“现在,”他说,“杀死你妻子,或者杀死我的妻子。”他用脚踢开盒盖,把黑手帕扔在刀上,“用这个拿,小心别留下指纹,警察会认定杀死你妻子的人是我……等你杀死她,我会把枪交给你,你再杀死我。”
漆马没有理他,回到雄艳身边,继续用围巾给她包扎手腕上的伤口。她急切地看着漆马,想从他嘴里听到某种解释,鹈鹕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棉先生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可漆马一声不吭。
棉先生用枪口捅一下漆马的脖颈,“嘿,抓紧时间,两个只能活一个。”
雄艳看到,漆马打了个寒战。她突然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绑架,为什么会和鹈鹕被绑在一起——漆马,他背叛了自己,他和鹈鹕……棉先生发现了,这个疯子想要报复……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漆马。
在无休止的,有催眠韵律的山风之中,仍能听到远处血池地狱喷溅的恐怖响声。当她睁开眼睛时,周围已经不黑了。风把乌云完全吹散,月亮升起来,它浮在那些山坡之间,看上去又肿大又苍白。棉先生还在用刺耳的话折磨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