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打火机掉下来,正好落在玻璃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感到羞耻。还好,敲门的是野口。
“对不起,房间是不是断电了?”野口问。
“已经十五分钟了,我正要打电话。”
“线路故障,马上就好。”野口不无尖刻地说,“空调设备太陈旧了,经理总狠不下心来花钱换新的。放心,五分钟内问题就会解决。”
漆马犹豫了一下,问:“隔壁房间这几天住着什么人?”
“没人,您隔壁房间这几天一直空着。”野口看一眼走廊,“啊,对了,刚刚才有一对夫妇入住……他们的酒店供热系统崩溃,两人不得不连夜搬到这里来。”
电来了,身后一片明亮。
“哈!”野口看着漆马身后的客厅。
漆马迅速扫一眼写字台,应该没露出什么马脚。
“太太还没回来?”
漆马看他一眼,没说话。野口意识到他的不悦,立刻退后一步:“还有什么需要吗?先生。”
“没有。”
夜里十二点,雄艳还没回旅馆,打电话她也没接。
漆马很想立刻见到她。在过去两个小时里,运用所有他知道的反侦查知识,加上经验,他对房间的每个角落都进行了耐心搜索,结论是,除了写字台后面那个洞,一切正常,没有窃听器,没有针孔摄像头,没有双面镜,但他被自己的疑心弄得筋疲力尽,一身是汗。
五分钟后,她回复了几个字:“先睡吧,我会很晚。”
隔几秒,她又发来一个笑脸图标。作为惩罚,漆马决定不告诉她这个孔的存在。以她的性格,知道了一定会换酒店,不知为什么,他并不希望她那么做。
他决定去泡温泉。
温泉在旅馆靠山体的西侧,位置十分隐蔽,分室内温泉和室外温泉两个部分。无论室内或室外,这会儿都没有客人。漆马先在淋浴房冲洗一番,然后走进更衣室,换上宽大舒适的浴袍。值夜班的服务生发现他,很诧异地问:“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要酒。”
服务生很快就把冰块和威士忌端来了,忍住哈欠,指了指托盘上的摇铃说:“那个……其实温泉已经停止开放,我也下班了,不过……万一您还有什么需要,可以摇铃。”
“我不会待太久的。请便。”
室内温泉分冷水、浅水、深水、水流按摩和药汤五处,每个汤池都有蒸腾的热气升往幽深不可测的木质屋顶,偶尔有凝结的水珠从上面掉下来。基本上,屋内十分温暖,但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潮湿木头的味道。户外就完全不同了,雪花正在无声飘落,一片片跌入温暖的汤池。
漆马走入庭院,把酒放在池边。
他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脱掉浴袍,进入汤池。他先迈进一步,再迈一步,然后慢慢蹲下,最后一股脑沉下去……
为了不思考,他开始猛灌自己酒。不知不觉就有了醉意。
差不多泡了十五分钟,他起身离开池心,在靠近岸边的热石上躺下,拿起一条毛巾,盖在脸上。他感到身心逐渐放松,世界被清零,身体轻飘飘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串清脆的木屐声,然后是有人下水的声音。
淡淡的香水味离他很近。他一下就醒了。原本他以为,允许男女共浴是野口招徕顾客的把戏,没想到,真的可以这样。他既尴尬又窘迫,赶紧把脑袋沉进水里。
他决定离开,越快越好。
浮出水面之后,他立刻从岸边扯过浴袍,准备以最快的速度上岸,逃离现场。一股涌动的水流向他袭来,不看也知道,那个女人就站在他身后。
“还有酒吗?”女人淡淡地说。
他拿起酒杯,吞掉残酒,重新注入半杯琥珀色的酒汁,然后才转头望向她。
“请等一下。”女人举起双手,把头发盘在头顶用毛巾缠住之后,才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酒杯,“谢谢……啊,是你。”
他干涩地说:“你是……”
“巨型……鸟类。”她笑了。
“……你是中国人?”
“不。”她似乎惶恐起来,“从没去过。”
毛巾在她头顶散落,被他一把抓住。她突然向后退去,眼睛盯着他看,而身体慢慢沉进水里,最后,只留举着酒杯的右手露在水面。不久,她在几米外的水中冒出头来,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