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鸟类？……真是鸟吗？
不，不可能。他确信自己看到的不是鸟类的足印，是人，除非那只鸟在腾空飞起之前，穿着一双防滑慢跑鞋。《日本巨型鸟类考》定价一千八百日元，打完折人民币一百块出头，他在考虑要不要买。
“打扰了先生，”山羊店员出现在他身后，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杯咖啡，“请您品尝。很抱歉，也许我们以后会考虑供应咖啡。”
“谢谢。真不好意思。”
漆马接过咖啡，心里却只觉得尴尬，好在这时门铃“叮”一声响，来了新客人。
一男一女。男的六十开外，身材十分高大，裹着厚重的黑大衣，神情异常严峻。在他身后的女孩穿着纯白和服，毛茸茸的粉色围巾下面只露出眼睛。在老男人和店员低声交谈时，女孩朝漆马走过来。
漆马低头喝了口咖啡。出乎意料，相当难喝。
女孩差不多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她一边盯着专柜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书，一边解开围巾。她拿起的那本书，偏偏就是漆马刚才翻的《日本巨型鸟类考》。
他正想看看她的脸，背后却传来脚步声。老男人走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漆马感觉这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漆马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要买的书，准备去结账。空中突然闪过一道显眼的白光，伴随快门声，所有人都凝固了三秒。偷拍女孩的，正是坐在地板上的宅男。他举着手机，自己也愣了。
老男人盯着他说“交出来！”
宅男一动不动，好像吓傻了，猛地把手机扔在地上。老男人捡起手机，翻看着，并回头瞥了女孩一眼。女孩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漆马，恳切地说：“先生，这本书可以让给我吗？”说的是标准的汉语。
漆马惊呆了。
“可以吗？”女孩又问了一遍。
“当然。”漆马不由地后退一步。
当他终于敢转过身去看他们，那对父女已经走出书店，朝海湾的方向走了。漆马迟疑一下，快步朝门口走去。经过柜台时店员突然问，“先生，咖啡味道如何？”
漆马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3
鸟寺最出名的美食是炖香鱼，但此时已错过季节，漆马只好点了一份没吃过的石鲷鱼，几样旧菜。雄艳要了一瓶清酒。
“今晚我要喝到不省人事！”她兴致很高。
漆马和她碰杯：“成了？”
“成了一大半。”
下午的谈判一开始并不顺利，最后却有不小进展。话不多却句句有分量的山崎让雄艳见识了日本人做事的严谨和苛刻，他出具的合同草案有七十八页之多，这还只是草案；在国内，同样的版权合同通常不会超过十页纸。雄艳不得不逐页逐条“寸土必争”，弄得头昏脑涨，连想好要和岛田说漆马山中奇遇的事都给忘了。
一直在店里穿梭帮忙的小男孩举着一大瓶清酒经过，猛然站住，冲漆马大喊：“しろうと！”
原本有些恍惚的漆马，突然笑了起来。
雄艳瞪大眼睛问：“为什么他管你叫素人？”
“新手，”漆马摸摸下巴，“我觉得他说的是新手。他认为我是个菜鸟。你觉不觉得，别府这地方有点诡异，每个人都怪兮兮的。”
“你才怪，”雄艳也笑起来，“这里的人都很警惕你。”
漆马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显得有些好笑。雄艳侧过身朝他注视的方向看去。柜台前，一个面相凶狠的老男人正和老板娘说着什么，老板娘递给他一包东西，他接过去又转身交给身后的女孩。一个穿白和服的女孩。
雄艳表情也僵住。她下意识地转身望着漆马，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知道，自己最好别说话。可她克制不住，又再次回头。那两个人正在离开，只剩下背影。雄艳举起手，召唤老板娘。
“你干什么？”漆马很紧张。
“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雄艳说，直视他的双眼。突然，她笑起来，问老板娘：“那两位是您的朋友吗？差点误认成是我们认识的人。”
“这种事常有，”老板娘也笑着说，“那是棉先生，他们最近经常来这里买寿司。”
“那位是他女儿吗？”
“哪里，”老板娘继续笑盈盈地说，收起桌上的空酒瓶，“是他太太，他们十分恩爱。起初大家还说棉先生和鹈鹕小姐不般配呢，她太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