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不能让我的观众失望。
20
黎明时分，浮冰只剩下狭长的一条。鲸尸还在冰面上。
他们在靠近鲸鱼尾部的一小块冰面上勉强扎营，最近处，海水离帐篷不足六米。浮冰已经很难再形成庇护，他们心里都明白，只要天气稍微变暖一些，或海浪增强，海水涌上冰盖，就会把他们连人带帐篷一起卷走。浮冰气数已尽。
鲸群在远处缓缓游动，没有再冲击冰面。
到了中午，气温持续升高，又有一块冰断裂漂走，海水不断上涌。他们不得不拆掉帐篷，做好放弃浮冰，搬到救生筏上去的准备。
午后，他们勉强吃了点东西，开始把东西搬上救生筏。
“那是什么？”庄列松突然呆住。
在他望向的正前方，陆地，它就在那儿。一座黑黢黢的崎岖山峰，两侧挂着一片片积雪，山峰从云雾中露出。也许只有十海里。片刻之后，浮云像大幕一样飘过海面，遮住了刚才的景物。已经没有关系了。陆地就在那里，他们都看到了。
杨炼激动到说不出话。二十七天来，他们第一次获得了生的希望，十分确切。他们相信，那应该是弗兰格尔岛北端的某个岬角。弗兰格尔岛是座面积巨大的岛屿，尽管岛上没有多少常住居民，但那的的确确是一大片陆地。他们抓紧时间，准备乘坐救生筏一鼓作气航向那片海雾，顺利的话，他们应该能在天黑前抵达岛的边缘。
没有一丝怀疑，也不想耽误一分钟时间，庄列松跑到浮冰边缘，寻找合适的地方下水。杨炼穿上救生衣，开始把最后几样东西——他们的背包、两只还没咽气的海鸟——放进救生筏。突然，冰面开始倾斜，他所在的位置猛然翘起。
鲸鱼巨大的尸体滑向冰面的另一端，眼看就要滑落大海。
“抓绳子！”庄列松朝杨炼抛出绳索，“抓筏子！”
杨炼抓住了绳子，但来不及去抢救救生筏，冰面高高翘起，随即重重跌落，顷刻间破碎成几片。一切都失去了。救生筏倒扣在海面上，食物、帐篷、睡袋……所有东西全部落入大海，在海面上四处散落。杨炼趴在冰块的边缘，拼命伸手想够救生筏。太远了。他一时心急，差点跳进水里。庄列松把他拽了回来。
现在，留给他们的只剩下一块五米长、七米宽的小小的浮冰。救生筏迅速漂离他们。它被锐利的冰锋划破，正在漏气。
庄列松在绳子一端绑上手电筒，用力朝救生筏扔过去，试了四五次，才终于把手电筒扔到筏子上。他试着把它捞回来。他很小心，坚定地运用着臂力。救生筏终于被拽住，但手电筒只是搭在一侧，要是他用力过猛，就会前功尽弃。脚下的浮冰很不稳定，“我需要你去后面，”庄列松说，“趴在那儿，让冰面保持平衡。”
杨炼慢慢向后退几步，趴在冰上。救生筏向他们慢慢移动。
海面突然咕嘟嘟冒起一些水泡，片刻后，沉入大海的死鲸猛地浮出水面，正好就在救生筏和浮冰中间，巨大的浮力使庄列松手中的绳索脱手，救生筏被浪卷向更远处。它已经完全瘪掉了，像一大片柔软的黄油。庄列松大声咒骂，站起来，拽掉帽子扔在冰上。他解下围巾，绕在杨炼脖子上，接着开始脱衣服。
“你干什么！”杨炼惊呆了。
“游过去。”庄列松目光坚定地盯着海水，“救生筏不能丢。靠这块冰，我们到不了那个岛。”
“你要冻死的！”
“有四分钟时间。”
庄列松已经走到浮冰边上。他深吸一口气，做好跳水的准备。杨炼冲过来，死死拖住他：“来不及了。”
救生筏在海面上缓缓沉没。
一大群海鸟飞来，落在鲸鱼的尸体上。
只能在浮冰上等死了。庄列松穿回衣服，在冰上坐下。过了一会儿，他干脆仰面躺下，躺在最后的冰面上，等待死亡降临。杨炼也躺下来。他们眼望蓝天，陷入沉默。
耳边，只有海浪轻拍以及海鸟的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深邃蔚蓝的天空中，一架小小的飞机飞过。
两人一动不动，都以为那是幻觉。可那并不是幻觉。庄列松首先跳起来，他挥舞双臂，高声呼喊。接着杨炼也爬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信号弹，递给庄列松。
庄列松填装子弹，举起右臂，立刻发射。
那是一架小型客机，正在飞越北极航线，距离海面至少有几千米，从飞机上看下面的大海，浮冰应该只有芝麻粒大，上面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