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怎么说?”一坐下老金就问。
顾红别过脸去,努力控制着情绪。这个习惯和金厉娜一模一样。老金胃里一阵翻腾,赶紧喝口酒压压,肋骨却又钻心地疼了一阵。
“第五天了。”顾红红着眼睛说,“上周五,下课后她回了趟宿舍,跟室友说要跟同学去看场电影,就再没回来。是她室友报的案。”
“该找的地方你都找过啦?”老金撂下筷子,“再想想,她还能去哪儿?”
“我还要问你呢。”
“怎么就问我?”
“你吼什么!”
“我没吼!”
“这叫没吼?”
厨师朝这边张望。老金不由火起:“五天啦!”他瞪顾红。
“金陨石,我是来找女儿的,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老金命令自己冷静。“周五……”他认真想了想,“那天,她给我发过一条信息。”
顾红眼中顿时一亮:“她说什么?”
“要钱交学费,还能是什么。”
“然后呢?”顾红盯着他,“问你呢,然后呢?”
老金冲着远处的厨师发了会儿呆。厨师正在片鱼,砧板上,鱼被去皮、剔骨,一柄锋利小刀,把鱼肉片成均匀的薄片。
“我给她汇过钱。”顾红叹了口气,“可每次都被退回来。是你不让她拿,对不对?”
老金感到一股怒意刺入身体,他忍着。
“行了。”顾红夹起一片鱼,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先吃饭吧。”
老金开始咀嚼,表情像吃泥。这是一种肉很细腻的鱼,不是老金喜欢的那种,很难杀死的类型。
“我给她打电话,”顾红双手捧着茶碗,眼圈又红了,“总说忙,讲不上几句就挂……她不想跟我说话。她烦我。连妈也不叫。”
老金点开那条信息,把手机放在桌上,推向她那边。
只看了一眼她就哭了。先是默默流泪,最后干脆号啕大哭。她哭了好几分钟,最后突然问他:“她有个男朋友你知道吗?”
老金摇摇头。他不知道。仔细想想,金厉娜在日本的情况,他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都谈好几年了。”她看着他,眼里的责备更多了,“李苗苗,他叫李苗苗,也是个留学生,两个人在北京读语言班的时候就认识了,算起来三年多了,你一点都不知道?”
这眼神,真叫人受不了。
“那孩子也失踪了。”顾红拿手背抹掉眼泪,“警察去他学校和住处,还查过他信用卡,李苗苗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迪士尼乐园……你说,他去那儿干嘛?会不会是和咱们小娜一起去的?”
“男朋友?那肯定是一起去玩啦。”
“真希望是这样……”
“行啦,多半是虚惊一场。放心吧。”老金夹起一片鱼塞进嘴里,没嚼就咽了,“杜阳呢,他不跟着来啊。”
顾红没吭声。到了这会儿她才仔细看了看老金。他是真老了,皮肤又糙又脏,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鬓角也全白了,可混蛋劲一点没变。他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女儿根本就没失踪,这都是老金安排的!他跟女儿串通好,是为了能和自己有这个机会相处。他什么心思她知道,他不说,可他想复婚。想想又不可能。老金是混蛋没错,可他干不出这事。更重要的是,就算他想,女儿也不会配合,金厉娜的脾气性格继承了他俩双份的暴躁。想到这儿,她彻底不想说话了。
老金一直低头喝闷酒,等喝到一滴不剩,他说困了,想回去睡觉。
顾红立刻结了账。
一个苍蝇在撞窗玻璃。老金听得心烦,起身开窗,让它滚蛋。
夜里一点,雨还在下,对面高楼上的霓虹灯闪得人心里发毛。老金睡不着,床太硬,他觉得饿。冰箱里有吃的,可都得花钱,他没敢动。想起街口有便利店,他穿上衣服,来到走廊。经过顾红房间时,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敲了敲门。没人应。
他正想走却听到屋里传出音乐声。他试着推一把,门开了。音乐声更大了,《呼伦贝尔大草原》把整间小屋灌满了,听得人心里发飘。
顾红趴在床上,像是睡着了。老金看着她,看她像猫一样蜷着,心里一下就潮了。他警告自己:赶紧滚!他抓起桌上的伞,转身要走。
“都是我不好。”身后传来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