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站在树下，一动不动。
当老金一脚踹开门，蜷在沙发上的景岚竟然没动。她看上去没动，实际上垂在沙发外的手正在摸枪。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枪。可枪不见了。她下意识地朝阁楼看了一眼，老金立刻朝楼梯口走去。
“你是谁？”景岚站起来，挡住他，“你想干什么！”
老金看到她的手在抖。他想了想，转身走向厨房。他从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时瞟了一眼刀架。“你知道我是谁。”他一口气把水全喝光才重新看向她，“让他下来，我有话问他。”
“你走吧，”景岚强作镇定，“我不报警。”
“我已经报了警。”老金抽出一把餐刀，掂了掂分量，“在警察来之前，我有一个小时。”
景岚大惊失色：“你什么意思？”
李苗苗从楼上跑下来，手上拎着枪：“警察要来了？”
景岚被儿子的鲁莽惊呆了：“放下！回屋去。”
李苗苗上下打量老金：“你是小娜的爸爸。”说着把猎枪夹在腋下，“叔叔，我想跟小娜一直在一起，我也不想这样……”
“上楼去，听到没有？”景岚打断他。
“我对她是真心的，”李苗苗继续说着，很认真，“可她室友是个神经病，老找我碴，还跟她打电话说我坏话……”他的表情很委屈，像是马上就要哭了，“小娜说要和我分手，非分不可，她还打了我……”他捂着脸，好像这时又有人给了他一耳光。“她凭什么打我？她是我的女人。”
真的就是这个白痴杀了女儿？老金头皮发麻。原本，凶手对他来说是个黑洞，他以为只要杀掉他就能填满这个洞，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杀死他，杀死眼前这个孩子，可能什么也改变不了。
“为什么，”他朝李苗苗走了两步，“你要捅她十七刀？”
景岚震惊，盯着儿子脱口而出：“你不是说你只扎了一下吗？”但她立刻反应过来，转身把儿子护在身后，看着老金：“要多少你才肯放过我儿子？你看到了，他就是个孩子。他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一开始我确实只扎了她一下，”李苗苗委屈地说，“她还动，我就又扎，可她还动，还动……”
“你住口！”景岚粗暴地扇他耳光，苗苗缩起脖子，可她仍然悲伤地打个不停。
李苗苗把头埋在母亲身上，放声大哭：“她死了……我想让她回来的，让她好起来，可是死了就不会好起来了。”
景岚看着老金说：“你也看到了，他脑子不好使，智商才七十多，这是真的……我带他检查过，测试过的……”她语无伦次起来：“咱们这么大的时候，就没犯过错吗？就没干过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吗？谁不是上帝的羔羊？咱们学会宽容，学会感恩，最后成了一个好人，为什么就不能给孩子一个机会？”
老金始终盯着李苗苗手上的枪，根本没在听景岚说的话。
“他脑子不好，”景岚慢慢在向老金靠近，她已经冷静下来，“双向情感障碍，狂躁症，那时候他正在发作，正常孩子能这样吗？”
“她不应该就那么死了。”李苗苗抽了抽鼻涕。
“别哭了。”景岚说。
“好吧我不哭了。”他还在哭。
“老金，你还年轻，”景岚继续对老金说，“你要相信小娜在天堂也绝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她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你就忍心让她失望吗？你觉得她希望你杀了苗苗吗？请你冷静，用心聆听主的声音……”
“你儿子的命值多少？”老金打断她。
“一千万，”景岚果断地说，“今天我就可以先给你一百万，现金。剩下的等我带孩子到了美国再给。我说话算话。”
“妈妈，不是说去德国吗？”李苗苗又插嘴。
“一千万。”她说。
老金摇头，又往前一步。
“一千五百万！”
老金还是摇头。
“两千万？”她觉得他这是在得寸进尺。两千万，足够弥补他的所有损失了，这人的贪婪近乎无耻。老金又往前走了一步。
“妈，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就不想要钱，他在拖时间……”李苗苗举起枪，“妈妈，我们快走吧，警察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