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抄起墙边的棒球棍。
一只兔子蹿出来,比她还慌,满屋狂奔。要是松鼠、乌鸦,她还可以贴墙过去把窗户打开,放它走,兔子不行。那动物也是丧失了理智,竟然从她的脚背上弹跳过去。她低吼一声,闭眼便打。睁开眼时,见兔子倒在沙发腿边,自己撞晕了。
她找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准备把兔子弄进去。她很怕它死了。她从小就很怕死掉的小动物,信了基督之后,对这些脆弱的动物更是有所戒备。她小心翼翼用棒球棍把兔子一点点戳进笼子,这时,她听见有动静。
“苗苗?”她喊了一声。没人应。
卧室、阁楼都没人。她不担心他会跑,他不可能走远,可他这么冒失实在让她恼火。必须尽快把他弄走。想到这儿,她强打起精神,从厨房拿出垃圾袋准备清理这个乱摊子。
“妈妈,你回来了!”苗苗跑进门来,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游戏机拿了吗?下回你能不能给我弄点炸药?我在后山发现一个湖,里头净是大鱼……妈妈,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累了?”
对儿子,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见不到就恨,见到人,气就全消了。
“来,儿子。”她拍拍沙发,“到妈妈这来。”
儿子在她身边坐下。“妈妈,”他说,“给你看样东西,你不准生气。”李苗苗腾地跳起来,跑回到门口,把立在门外的猎枪拿进来:“是姥爷用过的对吗?”他相当兴奋。
她一阵头晕:“谁让你动这个的!”
“我在阁楼找到的。你不是说山里有熊吗?”
“把它给我。”
“不,妈妈,我得留着它防身。”
“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多吗?跟你爸不学好。拿来!”
李苗苗很不情愿地把枪交给母亲。“提他干什么。”他走到冰箱前,拿出可乐,继续抱怨,“发电机坏了,冰箱都臭了……他出院了吗?”
“人没抓到,他就老老实实在医院待着。”景岚察看猎枪,她吃惊地发现子弹已经上了膛。她把枪立在沙发边上,瞪儿子:“你也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李苗苗仰起头,一口气喝掉可乐。“还没抓到?”他抬起胳膊,对厨房水槽投篮,空可乐罐落向那里发出刺耳的噪声。“妈,”他走过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这地方真没法待。”他一屁股坐在母亲身边,“我想好了,我要去美国,先去纽约,再去迈阿密。”
“妈妈都安排好了,”景岚拿起儿子的手,“我们得回慕尼黑。”
“我不去。”李苗苗挣脱她的手,“那比这儿还无聊呢。”
“我没问你的意见。”
“妈妈……”李苗苗睁大委屈的眼睛,用脚趾头戳着母亲的肋骨,“要不,你叫苏苏过来陪我吧,她不是放春假了吗?澳洲有什么意思,你跟她说,来了我带她打猎!”说着就又想去摸枪。
“别没脸没皮。”
“怎么啦?”
“李苗苗,”景岚恼了,“你是智障吗?”
老金站在树下,盯着木屋。
男孩从后门出来了,手里拎着个笼子。在屋子侧面的空地上,他打开笼子,把手伸进去。他揪了揪兔子的耳朵,看上去挺高兴,因为兔子没有死。他又摸了摸兔子。
他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啃着一只苹果。他打开笼子,把苹果丢进去。兔子凑上去闻了闻,开始吃。男孩一见身体摇晃着笑起来。他摘下耳机,把线慢慢绕在兔子的脖子上,绕了两三圈后,开始收紧。兔子觉察到不对时已经太晚了,后腿开始乱蹬。男孩左手在它脑袋上飞快拍了一下,右手又迅速转一圈,然后把它提起来。兔子上肢离地,疯狂抽搐。男孩干脆站直身,让它处于完全的悬空状态。他哈哈大笑。
等兔子不再挣扎他又把它放回笼子。不料兔子突然向上一蹿,他猛地缩回手。他火了,用一只脚踩住笼子,朝木屋方向看了看,然后把笼子拎起来,拎到河边,看上去是想把它扔进去。他在犹豫。
他弯下腰,把笼子慢慢放进水里,直到它完全被水淹没。
他开始玩一个游戏——拎起笼子,又松手让它掉进水里,过一会儿再拎起来。就这样,他来来回回玩了五分钟才终于尽兴。
兔子不动了。他往岸边走了几步,把笼子放在草地上,把它拎出来。他又朝木屋看了看,然后突然用力把兔子甩向河的中心,之后便跑回了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