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说罢了——有基督精神的法官和律师,怎么会弄出个野蛮人的陪审团?!”杰姆抱怨道,“等我一长大……”
“这事你得体谅你父亲。”莫迪小姐说。
我们从莫迪小姐家阴凉的新台阶上走下来,走到阳光里,发现埃弗里先生和斯蒂芬妮小姐还没走。他们已经转移到斯蒂芬妮小姐家房前,站在那里接着聊。雷切尔小姐正向他们走去。
“我长大了要去当小丑。”迪儿说。
杰姆和我停住了脚步。
“没错,就当小丑。”他说,“我对这世上的人除了大笑没什么可做的,干脆我就加入马戏团,笑他个痛快。”
“迪儿,你弄反了。”杰姆说,“小丑们很悲哀,是观众笑他们。”
“那我就去当一种新型小丑。我要站在场子中间笑他们。你看看这些人,”他指点着说,“他们每一个都该骑着扫把。雷切尔姨妈早就骑上了。”
这时,斯蒂芬妮小姐和雷切尔小姐开始疯狂地向我们挥手,那样子刚好证明了迪儿所言非虚。
“噢,天哪。”杰姆泄气地说,“要是假装看不见恐怕不礼貌。”
出事了。我们走过去时,发现埃弗里先生打喷嚏打得满脸通红,还差点把我们给喷出入行道去。斯蒂芬妮小姐兴奋得浑身发抖,雷切尔小姐则一把抓住了迪儿的肩膀。“你回家待在后院别出来。”她说,“有危险。”
“出了什么事?”我问。
“你没听说吗?镇上都传遍了……”
正在这时,亚历山德拉姑姑来到前廊上叫我们回去,不过已经太晚了。斯蒂芬妮小姐非常荣幸地告诉我们:今天早上,鲍伯?尤厄尔在邮局附近拦住阿蒂克斯,啐了他一脸,还威胁他说,就算搭上下半辈子也要报复他。
第二十三章
“我希望鲍伯?尤厄尔别再嚼烟草了。”阿蒂克斯对此只说了一句话。
据斯蒂芬妮小姐讲,阿蒂克斯刚要离开邮局,尤厄尔先生便朝他逼过来,咒骂他,朝他脸上吐唾沫,还威胁要杀了他。斯蒂芬妮小姐(这时她已说过两遍自己在现场,并且还看到了全过程——她说,她从超市出来刚好路过,是真的)——斯蒂芬妮小姐说,阿蒂克斯眼都没眨一下,只拿出手帕擦了擦脸,站在那里听任鲍伯?尤厄尔一通乱骂。骂得那真叫难听,打死她也不会重复。鲍伯?尤厄尔本是参加过某个非著名战役的老兵,再加上阿蒂克斯的反应那么平静,他便更加嚣张,追问道:“骄傲得不屑打架吗?你这个为黑鬼帮腔的杂种!”阿蒂克斯说:“不,是老得打不动了。”然后他双手揣在口袋里,继续走路。斯蒂芬妮小姐说,你不得不佩服阿蒂克斯,他有时真会冷幽默。
杰姆和我并不觉得这很有趣。
“不管怎样,”我说,“他也曾是县里的神枪手。他可以……”
“斯库特,你知道他不会带枪的。他甚至都没有一枝……”杰姆说,“你知道,他甚至在守监狱的那天夜里都没带枪。他告诉过我,说带枪就等于邀请别人来射你。”“这次情况不同。”我说,“我们可以要他去借一枝。”
我们这样做了,结果他说:“胡说八道。”
迪儿认为,对阿蒂克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会管用:不管怎么说,如果尤厄尔先生杀了他,我们就得饿死,除非是被亚历山德拉姑姑完全抚养起来,而我们都很清楚,她等不到阿蒂克斯在地下安息,就会先把卡波妮辞掉。杰姆说,也许我哭闹一下会管用,因为我年龄小,又是个女孩。但最后还是不行。
不过,阿蒂克斯注意到我们走路无精打采,吃东西没胃口,对平时喜好的事情不再感兴趣,便终于发现了我们的恐惧有多深。有天晚上,他拿了一本新的橄榄球杂志来吸引杰姆;他看见杰姆翻了两下就扔在一边,便问:“儿子,什么让你这么烦心?”
杰姆直截了当地说:“尤厄尔先生。”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在为你担惊受怕,我们认为你应该对他采取行动了。”
阿蒂克斯挖苦地笑了笑:“采取什么行动?用和平条件令把他扣押起来?”
“当一个人说要报复你时,看样子他是当真的。”
“他既然说了就是当真的。”阿蒂克斯说,“杰姆,看看你能不能站在鲍伯?尤厄尔的角度体会一下。我在法庭上摧毁了他仅存的一点信誉,让他失去了一切重新开始的可能。一个人总得回敬一下吧,像他那样的人尤其如此。所以,如果啐我威胁我能让马耶拉?尤厄尔省去一顿毒打,我承受这个也在所不惜。他总得对谁发泄一下,我宁愿是对我,而不是他那一屋的孩子们。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