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书库 > 杀死一只知更鸟(75)

杀死一只知更鸟(75)

作者:哈珀·李

“先生,请等一下。”阿蒂克斯温和地说,“我能问你一两个问题吗?”

尤厄尔先生又回到证人席上坐下来,一脸傲慢不逊,怀疑地看着阿蒂克斯,这是梅科姆县证人在对方律师面前惯常的表现。

“尤厄尔先生,”阿蒂克斯开始说,“人们那天晚上跑动很多啊。我们来回顾一下,你说你向家跑去,你跑到窗口,你跑进屋里,你跑向马耶拉,你跑去找泰特先生。在所有这些跑动中,你是否跑去找过医生?”

“不需要去找。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阿蒂克斯说,“你难道不关心马耶拉的状况吗?”

“我当然关心。”尤厄尔先生说,“我知道是谁干的。”

“不,我是指她的生理状况。你难道没考虑到她的伤势需要立即就医吗?”

“什么?”

“你难道没想到她需要马上看医生吗?”

证人说他从没想过,他一辈子也没给哪一个孩子请过医生,如果去请就得花掉他五美元。“就这些?”他问。

“还没完。”阿蒂克斯随和地说,“尤厄尔先生,你听到了泰特先生的证词,是不是?”

“那又怎样?” “泰特先生作证的时候你也在法庭里,对吗?你听到了他所说的一切,是吗?”

尤厄尔先生把事情仔细掂量了一番,好像认为这个问题还算安全。

“是。”他回答。

“你同意他对马耶拉伤势的描述吗?”

“那又怎样?”

阿蒂克斯转头看着吉尔默先生笑了一下。尤厄尔先生好像打定主意不理睬辩方。

“泰特先生作证说她的右眼被打成了黑眼眶,她主要被打在……”

“噢,没错,”证人说,“我同意泰特说的一切。”

“你同意?”阿蒂克斯温和地问,“我只想确定一下。”阿蒂克斯走到法庭记录员身边,说了些什么,之后记录员就把泰特先生的证词念了几分钟,念得像股市行情一样逗乐我们大家:“……哪只眼睛她的左眼那就变成她的右边了是她的右眼阿蒂克斯我现在想起来了她就是那半边脸……”他翻了一页,“伤得厉害警长请再重复一遍你刚才的话我说是她的右眼……”

“谢谢,就到这里。”阿蒂克斯说,“尤厄尔先生,你又听了一遍。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你同意警长所说的吗?”

“我同意泰特说的。她被打成了黑眼眶,表皮伤得很重。”

这个小个子男人好像忘记了刚才来自法官席的羞辱。很明显,他认为阿蒂克斯不是对手。他又精神起来,胸脯胀得鼓鼓的,再次变成了一只红色小斗鸡。阿蒂克斯问下一个问题时,我都担心他会把衬衫给绷裂。

“尤厄尔先生,你能读会写吗?”

吉尔默先生干涉了。“反对。”他说,“看不出证人的读写能力和本案有什么联系。与本案无关,微不足道。”泰勒法官刚要说话,阿蒂克斯先开口了:“法官,如果您允许我问这个问题后再加上另一个问题,您马上就会明白。”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泰勒法官说,“不过阿蒂克斯,你要保证能让我们明白。反对无效。”

吉尔默先生好像也和我们其他人一样好奇:尤厄尔先生的教育程度到底对本案有什么影响呢?

“我再重复问一遍,”阿蒂克斯说,“你能读会写吗?”

“我当然会了。”

“你可以把名字写给我们大家看吗?”

“当然可以了。要不我怎么签我的救济支票?”

尤厄尔先生是在跟他的老乡们套近乎。我们下面的耳语声和嘿嘿声多半与他的为人有关。

我开始紧张了。阿蒂克斯好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在我看来,他就如同不带手电摸黑叉青蛙。在交叉讯问证人时,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去问一个你事先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这是我从吃奶时就领悟到的一个信条。如果你问了,常常会得到一个你不想要的答案,这个答案很可能会毁掉你的诉讼。

阿蒂克斯把手伸进西服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随后又伸手到背心口袋上拔下了钢笔。他悠闲地走动着,还特意转过身,好让陪审团能看清楚。他旋下笔帽,把它轻轻放在自己桌上,又稍微摇晃了一下笔杆,然后把它和信封一起交给了证人。“你能给我们写一下你的名字吗?”他问,“认真写,好让陪审团能看清你是怎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