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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67)

作者:哈珀·李

“阿蒂克斯,我认为这不是个好习惯。那会让她们上鼻子上脸。你知道她们在背地里怎么谈论我们。发生在镇上的任何事,不到太阳落山就传到黑人区去了。”

我父亲放下了餐刀。“我没听说有任何法律规定他们不许说话。也许,如果我们不给人家那么多可议论的东西,他们就会安静下来。斯库特,为什么不喝你的咖啡?”

我正用勺子在杯里搅着玩。“我还以为坎宁安先生是我们的朋友呢。你很久以前告诉我说他是。”

“他现在还是。”

“可他昨天夜里想害你。”

阿蒂克斯把叉子放在餐刀旁,推开了盘子。“坎宁安先生本质上是个好人,”他说,“他只是和我们其他人一样,有自己的盲点。”

杰姆说话了:“千万别管那叫盲点。他昨夜刚来时,很可能要杀了你。”

“他很可能伤着我,”阿蒂克斯承认说,“不过儿子,你再长大些会对人理解得更好些。不管怎样,每一伙暴徒都是由人组成的。昨天夜里坎宁安先生是暴徒之一,可是他依然是个人。在南方的任何一个小镇上,每一伙暴徒都是由你认识的人组成的——这让他们显得很不传奇,是不是?”

“是不怎么传奇。”杰姆说。

“所以一个八岁的孩子就唤醒了他们的良知,是不是?”阿蒂克斯说,“这就证明——疯狂的歹徒也是可以被制服的,只因为他们依然还是人。嗯,也许我们需要一支由孩子组成的警察队伍……昨夜你们这些孩子让沃尔特?坎宁安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了一分钟。那就足够了。”

哼,希望杰姆长大了能对人理解得更好些,我可不会。“等开学见了沃尔特,我让他的第一天变成最后一天。”我发誓说。

“你不许碰他。”阿蒂克斯断然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俩谁也不许记仇。”

“你看见了吧,”亚历山德拉姑姑说,“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别怪我没告诉过你。”

阿蒂克斯说他永远不会怪谁,随后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还要忙一天呢,我先走了。杰姆,我不希望你和斯库特今天去镇上,听话。”

阿蒂克斯前脚刚走,迪儿就连蹦带跳进来了。“今早镇上都传遍了,”他嚷嚷道,“都在说我们赤手空拳打退了上百人……”

亚历山德拉姑姑把他瞪得不敢吱声了。“没有上百人,”她说,“也没有谁打退谁。那只是一窝坎宁安家的人,喝醉了酒在闹事。”

“噢,姑姑,迪儿说话就那样。”杰姆说,并示意我们跟他出去。

我们正向前廊走去,姑姑说:“你们今天都待在院里别出去。”

这一天很像星期六。很多从县南面来的人慢悠悠地经过我家门口,而且络绎不绝。

多尔夫斯?雷蒙德先生歪歪斜斜地骑着他的纯种马过去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待在鞍上的。”杰姆自言自语地说,“早上不到八点钟就喝醉了,怎么受得了?”

一辆满载妇女的马车嘎嘎驶过去了。她们全都戴着棉布遮阳帽,穿着长袖裙子。赶车的是个头戴毡帽的长胡子男人。“那些是门诺派教徒,”杰姆对迪儿说,“他们不用纽扣。”他们住在密林深处,大多时候去河对岸做生意,很少来梅科姆镇。迪儿对他们特别感兴趣。“他们都有一双蓝眼睛,”杰姆解释说,“而且男人们结婚后就不能再刮胡子了。他们的妻子喜欢让他们用胡子挠痒痒。”

X.比卢普斯先生骑着匹骡子过来了,他向我们挥了挥手。“这人才滑稽。”杰姆说,“X是他的名字,不是他的首字母。他有一次上法庭,人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X.比卢普斯。书记员问他怎么拼写,他说就是X。又问了一遍,他还说X。他们就这样没完没了,直到最后他把X写在一张纸上,展示给所有的人看。他们问他怎么取了这么个怪名字,他说他出生时家里人就是这样替他登记的。”

随着县里的人在我们面前源源不断地经过,杰姆又给迪儿介绍了些更著名人物的历史掌故和公众看法:滕索?琼斯先生坚决支持禁酒令;埃米丽?戴维斯小姐私下里吸鼻烟;拜伦?沃勒先生能演奏小提琴;杰克?斯莱德先生正在长第三回牙齿。

这时候,一骡车面容极其严厉的公民出现了。他们对着莫迪小姐的院子指指点点,里面夏季的鲜花正开得如火如荼,莫迪小姐本人这时也在前廊上出现了。关于莫迪小姐,有件事比较奇怪——她在前廊上时,因为距离太远我们看不清她的样子,可总能从她站立的姿势捕捉到她的心情。她双手叉腰,肩膀微微下垂,头歪向一边,眼镜在阳光里闪烁着。我们知道她正挂着一脸恶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