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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63)

作者:哈珀·李

我在阿蒂克斯进门的时候拦住了他,他说他们已经把汤姆?鲁宾逊移送到梅科姆监狱了。他还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把他放在那里,也不会有这些麻烦了。我看见他在前面第三排坐下来,听见他深沉地唱着“愿我主亲近于汝”,比我们大家落后了几个节拍。他从不与姑姑、杰姆和我坐在一起。在教堂里他喜欢独自待着。

星期天流行的那种虚假安宁,因为姑姑的存在更让人觉得不舒服。阿蒂克斯会在午饭后直接逃到办公室去。有时我们去找他,发现他正靠在转椅里闲读。亚历山德拉姑姑要睡上两小时午觉来放松自己,她不许我们在院子里发出一点声音。邻居们也都在休息。杰姆长大了,他也窝在自己房间里,看一大堆的橄榄球杂志。于是迪儿和我便在鹿场里游荡,以此消磨我们的时间。

星期天不能打猎,迪儿和我便在草地上踢了一会儿杰姆的橄榄球,可是一点也不好玩。迪儿问我想不想去刺探怪人拉德利。我说去打扰他不好,就用下午的剩余时间给迪儿讲了去年冬天发生的事。他听得很来劲。

我们在晚饭时分了手。饭后,杰姆和我刚要开始晚间的常规活动,便看见阿蒂克斯做了一件让我们好奇的事:他拿着一根加长电线走进客厅里。电线头上还连着个灯泡。

“我出去一会儿。”他说,“等我回来你们可能都睡了,现在就跟你们说晚安吧。”

说完,他戴上帽子从后门出去了。

“他是去开车。”杰姆说。

我们父亲有几个特点:一是,他从不吃甜点;另一个就是,他喜欢走路。从我记事起,家中车库里就有一辆雪佛兰车,保养得非常好。阿蒂克斯开着它出差跑了很多路,可是在梅科姆,他每天徒步去办公室,来回四趟,差不多走两英里。他说他唯一的锻炼就是散步。在梅科姆,如果一个人心中没有明确的目的去散步,那就可以断定这个人的头脑出了问题。

晚些时候,我向姑姑和哥哥道了晚安,正捧着一本书读得起劲,却听见杰姆在他房间里弄得嘎嘎乱响。他上床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于是我敲敲他的门说:“你干吗还不睡觉?”

“我要去镇上一会儿。”他正在换裤子。

“为什么?杰姆,现在都快十点了。”

他知道,不过他还是要去。

“那我和你一起去。你说不行也没用,反正我要去,听见了吗?”

杰姆看得出来,要想把我留在家里就得和我打一架,估计他想到打架会惹恼姑姑,便很不情愿地让步了。

我很快穿好了衣服。等姑姑熄灯之后,我们悄悄从后门溜了出来。今天夜里没有月亮。

“迪儿肯定想去。”我小声说。

“他当然想去了。”杰姆很不高兴地说。

我们翻过车道边的矮墙,斜穿过雷切尔小姐家的侧院,来到迪儿的窗下。杰姆模仿鹌鹑叫了几声,迪儿的脸出现在窗子上,又消失了。五分钟之后,他便打开纱门溜了出来。作为一个老手,他一直等我们走上人行道才开口。“出了什么事?”

“杰姆想去逛荡。”卡波妮说过,所有男孩到这个年龄都这样。

“我只是有种预感,”杰姆说,“只是预感。”

我们走过了杜博斯太太的房子。它门窗紧闭,空空地矗立在那里,她的山茶花与野草长在一起。从这儿到街角的邮局还有八幢房子。

镇中心广场的南侧空荡荡的。每个角上都有一种叫“猴难爬”的大智利松挖挲着,它们之间是一排铁的拴马栏,在路灯下闪着光。县公厕里亮着灯,否则县政府的那一侧就全是黑的。四周的店铺组成一个巨大的方阵,环绕着中间的县府广场。店铺的深处有灯在亮着。

阿蒂克斯刚开业时,他的办公室在县政府楼里,可是过了几年,他便搬到比较安静的梅科姆银行楼。我们转过那边的街角,看见有辆车停在银行楼前。“他在那儿。”杰姆说。

可是他不在里面。他的办公室在长走廊的另一端,从这里望过去,如果里面亮着灯,我们能看见“阿蒂克斯?芬奇,律师”几个庄严的小字。但是里面黑着灯。

杰姆透过银行的大门仔细瞧了瞧。他转了转把手,门是锁着的。“我们去北街吧,也许他去找安德伍德先生了。”

安德伍德先生不仅经营((梅科姆论坛)),他还住在里面。确切地说,是住在报馆上面。他只需从楼上窗子里探出头来,就能采访到县政府和监狱的新闻。报馆在广场的东北角,我们去那里要经过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