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发出一阵轻笑声,可是林克?迪斯先生一开口,笑声就戛然而止了。“这里的人没有谁想闹事,”他说,“我担心的是老塞罗姆的那帮人……你就不能申请个……赫克,那叫什么来着?”
“转移审判地点。”泰特先生说,“现在说那没用了,是不是?”
阿蒂克斯说了些什么,可是听不清。我转向杰姆,他摆摆手让我安静。
“……另外,”阿蒂克斯在说,“你们不会害怕那帮人吧?”
“……不晓得他们喝醉了会怎样。”
“他们通常不在星期天喝酒,这一整天他们多在教堂里……”阿蒂克斯说。
“不过这次情况比较特殊……”有人说。
他们一直嘤嘤嗡嗡地谈着什么。这时姑姑说,如果杰姆再不把客厅的灯打开,他会给这个家丢脸的。杰姆没听见她的话。
“……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接手这个案子,”林克.迪斯先生在说,“阿蒂克斯,你会因此失去一切的。我是说一切。”
“你真这么想吗?”
这是阿蒂克斯最危险的问话。“斯库特,你真想往那儿走吗?”邦,邦,邦,一下就把棋盘上我的人马吃光了。“儿子,你真这么想吗?读读这个。”过后那晚上剩余的时间杰姆都在啃亨利.W.格雷迪的演讲稿了。
“狄斯,那小伙子也许会上电椅,可是在真相大白之前他不能去。”阿蒂克斯的声音很平静,“而且你也知道真相是什么。”
人群中发出一阵喃喃声。阿蒂克斯退回台阶边,他们也向他靠拢过来,看起来更是不祥。
忽然杰姆叫了起来:“阿蒂克斯,电话响了!”
人群惊了一下,散开了些;他们是我们每天见到的那些人:有做买卖的,有住在镇上的农夫,雷诺兹医生也在;还有埃弗里先生。
“噢,儿子,你去接。”阿蒂克斯喊道。
人们笑着散开了。当阿蒂克斯打开客厅的顶灯时,发现杰姆趴在窗子上,脸色煞白,除了鼻子上有些清晰的纱窗印痕。
“你们干吗坐在黑暗里?”他问。
杰姆看着他走回椅子边拿起了晚报。我有时想,阿蒂克斯把他生活中的每一次危机都压制下去,变成了躲在《莫比尔纪事》、《伯明翰新闻》和《蒙哥马利报》后面的默默品评。
“他们在逼你,是不是?”杰姆向他走过去。“他们在逼你就范,是不是?”
阿蒂克斯放下报纸凝视着杰姆。“你都读了些什么?”他问。之后他温和地说:“不是,儿子,那些人是我们的朋友。”
“那不是……不是个团伙吗?”杰姆从眼角望着他问。
阿蒂克斯努力想憋住一个微笑.可是没有成功。“不,我们梅科姆没有暴徒,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从没听说过梅科姆有团伙。”
“三K党有一次还追杀过天主教徒呢。”
“也从没听说梅科姆有天主教徒,”阿蒂克斯说,“你把它跟别的什么搞混了。早在一九二零年左右,有过一个三K党,那只不过是个政治团体罢了。另外,他们也吓唬不了谁。有天夜里他们在萨姆?利维先生房前游行,可是萨姆就站在前廊上,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他们每个人身上披的床单还是他卖的呢。萨姆把他们弄得羞惭而去。”
利维家族符合“优秀者”的一切标准:他们根据自己的见识尽力而为,而且,他们也在梅科姆这同一块土地上繁衍五代了。
“三K党已经消失了,”阿蒂克斯说,“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
我送迪儿回家,回来时刚好听见阿蒂克斯在对姑姑说:“……和其他人一样支持南方女性,但不能为了保持虚伪的礼节而去牺牲一个人的生命。”这一宣言让我怀疑他们又吵架了。
我去找杰姆,发现他在自己房间里,正躺在床上沉思。“他们是不是又吵架了?”我问。
“差不多。她老在汤姆?鲁宾逊这件事上纠缠他。她几乎要说出阿蒂克斯在让家族蒙羞的话了。斯库特……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阿蒂克斯会出事。有人可能要害他。”杰姆喜欢保持神秘;他不再回答我的问题,只说让我走开,别再烦他。
第二天是星期天。在主日课和礼拜之间的休息时间,众人都出来活动腿脚,我看见阿蒂克斯又和另外一帮人站在院子里。泰特先生也在场,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看见光”了。他是从不上教堂的。甚至连安德伍德先生也在。安德伍德先生除了经营《梅科姆论坛》,什么团体组织也不参加,他是报馆唯一的老板、编辑和印刷工。他把每天的时间都消磨在他的排字机上了。他在那里有一个常年相伴的大樱桃酒瓶,时不时地会从里面喝上两口提提神。他很少去收集新闻;人们会把消息带给他。据说每一期《《梅姆论坛》都是他在脑子里先想好,然后直接在他的排字机上形成文字。这一点是可信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把安德伍德先生也引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