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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51)

作者:哈珀·李

“我们没有。”她说。

“那怎么……?”

“嘘——”她说。赛克斯牧师正站在讲坛后面,等着听众安静下来。他是个矮胖结实的男人,黑西装,黑领结,白衬衫,一根金表链在从毛玻璃窗透进来的光线中闪烁着。

他说:“兄弟姐妹们,我们今天特别高兴来了两位客人:芬奇先生和芬奇小姐。你们都知道他们的父亲。讲道之前,我要先念几个通知。”

赛克斯牧师在一沓纸中翻了翻,选了一张,把它举到一臂远的距离念道:“下星期二,传道会在安妮特?里夫斯姐妹家开会。带上针线活儿。”

他从另一张纸上念道:“你们都知道汤姆?鲁宾逊兄弟有了麻烦。他从小就是我们教堂的忠实成员。今天收集起来的善款,还有以后三个星期的,都要送给他的妻子海伦,以帮助她补贴家用。”

我捅了捅杰姆。“这个汤姆就是阿蒂克斯替他辩……”

“嘘——!”

我转向卡波妮,可是还没张嘴就被制止了。之后,我便把注意力集中于赛克斯牧师,他好像也在等着我安静下来。“请乐长来引领我们唱第一首赞美诗。”他说。

泽布从座席上站起来,沿着中间过道走到我们前面,停在那里面朝着大家。他手里拿着一本用旧了的唱诗本,打开说:“我们来唱第二百七十三首。”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们没有唱诗本,怎么唱?”

卡波妮笑了。“别说话,宝贝,”她小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泽布清了清嗓子念起来,声音像远处大炮的轰鸣声。

“乐土乐土,在河之滨。”非常神奇地,上百个声音同时唱起了泽布念出的话语。最后一个音节被一声有力的哼唱收住之后,泽布紧随着念道:“芳香甜美,快乐永远。”

歌声在我们四周又响起来;最后一个音还在空中缭绕时,泽布已经用下一句接上了:“信念唯一,渡伊彼岸。”

众人犹豫了一下,泽布又仔细重复了一遍,它便被唱起来了。泽布在合唱时合上了唱诗本,示意大家可以不用他的帮助自行唱下去。

在最后一个音符“狂欢”结束时,泽布说:“遥遥乐土,河水闪闪。”

一行接一行地,众人用简单的曲调随唱着赞美诗,直到最后在伤感忧郁的喃喃声中结束了。

我看看杰姆,他正从眼角望着泽布。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我俩都亲耳听到了。

赛克斯牧师这时开始呼唤上帝赐福给那些病痛苦难的人,这个程序也和我们教堂的活动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把造物主的注意力引向了几件具体的事。

他的布道是对罪恶的直接抨击,是他身后墙上那条标语的严格阐述:他警告他的教徒们,要抵制酒精、赌博和坏女人的诱惑。私酒贩子已经给黑人区惹了很多麻烦,但是女人更恶劣。又来了,就像我在自己教堂遇到的那样,我面对的还是“女人不洁”的教义,它好像已经占据了所有神职人员的头脑。

杰姆和我每个星期天听的都是这样的布道,不过只有一点例外。赛克斯牧师更自由地运用了他的讲坛,来表达他对某些人堕落行为的不满:吉姆?哈迪已经五个星期没来教堂了,而且也没生病;康斯坦丝?杰克逊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她跟邻居吵嘴,已经非常危险了;她还在黑人区竖起了有史以来第一排怨篱。

赛克斯牧师结束了他的布道。他站在讲坛前面的一张桌子旁,要求大家做晨奉,这对我和杰姆也是一项很奇怪的程序。一个接一个地,听众走上前去,在一个黑搪瓷咖啡罐里丢下五分或一角的硬币。杰姆和我也照做了。当我们的一角硬币“当啷”丢下去时,听到人们轻声说:“谢谢你,谢谢你。”

让我们吃惊的是,赛克斯牧师把咖啡罐在桌上倒空,把硬币划拉到手里数了一遍。跟着他直起身来说:“这还不够,我们必须凑足十美元钱。”

众人骚动起来。“你们都知道这钱是做什么用的——汤姆在蹲监狱,海伦不可能丢下孩子去干活。如果每个人再多捐一角钱,我们就有……”赛克斯牧师挥了挥手,对教堂后排的某个人喊道:“亚历克,关上门。凑不够十元钱谁也别想出去。”

卡波妮在她手提包里扒拉着,掏出了一只装硬币的破皮夹。当她把一枚崭新的两角五分硬币递给杰姆时,他小声说:“不要,卡波妮,我们自己有。斯库特,把你那一角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