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固定未婚夫这件事,也弥补不了迪儿不在的缺憾:我以前从未意识到这个,可夏天就是迪儿在鱼塘边抽烟丝,眼珠骨碌碌乱转,想着各种引诱怪人拉德利出来的复杂计划;夏天就是迪儿乘杰姆看不见的时候迅速轻吻我一下,是我们有时想要接触对方的渴望。有他在,生活才正常;没他在,生活就难以忍受。我就这样过了两天惨淡的日子。
好像这些还不够,州立法委员会又在召开紧急会议,让阿蒂克斯离开了我们两个星期。州长急于整肃秩序;伯明翰市已经举行了几次静坐罢工;城市里领救济面包的队伍越来越长;乡下的人们乜越来越穷困。不过这些都离杰姆和我的世界很遥远。
一天早晨,我们惊奇地看到((蒙哥马利报))上有幅漫画,标题是《梅科姆的芬奇》。漫画上的阿蒂克斯光着脚,穿着短裤,被拴在桌边:他正在一块字板上勤奋地写着什么,旁边有一些模样轻浮的女孩在对他喊:“哟——喝!”
“这是一种赞扬。”杰姆解释说,“他在用自己的时间去做那些如果没人做就完成不了的工作。”
“嗯?”
杰姆除了新长的脾气,还弄了一副让人抓狂的自以为是的派头。 “噢,斯库特,这就像重建各县的税收系统什么的。那种事情对多数人来说非常枯燥。”
“你怎么知道?”
“嘿,走开,让我自己待一会儿。我在看报纸。”
杰姆如愿以偿。我离开去了厨房。
卡波妮正剥着青豆,忽然说:“这个星期天你们怎么上教堂呢?”
“我想没事。阿蒂克斯给我们留了捐献的钱。”
卡波妮的眼睛眯细着,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卡波妮,”我说,“你知道我们会很乖的。我们已经好几年没在教堂惹祸了。”
卡波妮显然还记得那个下雨的星期天,我们当时既没有父亲,也没有老师管着。主日班的孩子们自作主张,把尤妮斯?安?辛普森绑在一把椅子上,放进了锅炉房里。我们后来把她忘了,排着队上楼去了大厅,正静静地听牧师讲道,忽然楼下沿着暖气管传来可怕的“啷啷”声。响声持续不断,未了有人去查看了一下,把尤妮斯?安带了上来。她说她不想再扮演沙得拉了——杰姆?芬奇说,如果她信仰坚定就不会被烧死,可是楼下锅炉房里实在太热了。
“另外,卡波妮,这也不是阿蒂克斯第一次离开我们。”我争辩说。
“是啊,可他每次都要确定你们的主日老师会在那里。这次我没听他说起——可能是忘了。”卡波妮挠了挠头,忽然笑了,“你和杰姆先生明天跟我去教堂怎么样?”
“真的吗?”
“怎么样?”卡波妮咧着嘴。
如果说卡波妮以前有过给我搓澡太用力的时候,跟那个星期六的沐浴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她让我从头到脚打了两遍香皂,每次都在澡盆里倒上清水冲一遍;她把我的脑袋按在盆里,用“八角”肥皂和橄榄香皂使劲搓。她本来已经好几年都让杰姆自己洗澡了,可那晚也擅自闯入他的私密领域,惹得人家发起火来:“这家里还能不能一人洗澡不被全家观看?”
第二天她起得比平常早,要“过一遍我们的衣服”。卡波妮每次在我家过夜,都睡在厨房的一张折叠床上;那天早晨床上摊满了我们的礼拜服装。她给我的裙子上了那么多浆,我坐下来时它奓开得像个小帐篷。她让我穿上了蓬蓬裙,在腰里给我紧紧地扎了一条粉红丝带。她用一块冷油饼擦我的黑漆皮鞋,直擦到能照见她的脸才罢休。
“好像我们要去参加狂欢节似的。”杰姆说,“卡波妮,这是干什么?”
“我不想让人家说我没照顾好我的孩子们。”她喃喃地说,“杰姆先生,你绝对不能用那条领带配西装。它是绿的。”
“绿的怎么了?”
“西装是蓝的。你看不出来吗?”
“嘿嘿,”我叫起来,“杰姆是色盲。”
他气得脸通红,可是卡波妮说:“你俩都别闹了。今天我们去首买教堂,你们要面带微笑。”
首买非裔循道宗教堂坐落在镇外南边的一个黑人区,位于老锯木厂车道的对面。它是个油漆剥落的旧木架建筑,是梅科姆唯一一座有尖塔和吊钟的教堂,之所以被叫作“首买”,是因为它是自由了的奴隶们用挣来的第一笔钱买下的。黑人们星期天在这里礼拜上帝,白人们其他时间在这里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