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赫克,”阿蒂克斯说,“我们回镇上吧。”
他们开车走了,我和杰姆来到斯蒂芬妮小姐家前门台阶那儿,坐下来等着泽布的垃圾车。
杰姆还处在麻木困惑的状态中,这时斯蒂芬妮小姐说话了:“啧啧啧,谁会想到二月份有疯狗?也许它没得狂犬病,也许它只是发癫。等哈里?约翰逊从莫比尔开车回来,发现阿蒂克斯?芬奇射死了他的狗——哎呀,我可真不愿看他的表情。估计它只是从哪儿染了一身跳蚤……”
莫迪小姐说,假如蒂姆?约翰逊此时还走在这条街上,斯蒂芬妮小姐就会换个腔调了,况且,人们很快就能知道它是不是疯狗,他们会把狗头送到蒙哥马利去检验的。
杰姆开始能够含糊地说话了:“斯库特,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他站在那儿了吗?……之后突然之间,他完全放松了,好像那杆枪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动作那么快,好像……我要射什么得瞄十分钟呢……”莫迪小姐狡黠地笑了。“怎么样?斯库特小姐,”她说,“还觉得你父亲什么也做不了吗?还在为他难堪吗?”
“不了。”我温顺地说。
“那天忘了告诉你,除了会演奏单簧口琴,阿蒂克斯?芬奇在他那个年代还是梅科姆县最厉害的神枪手。”
“神枪手……”杰姆重复道。
“杰姆?芬奇,那是我的叫法。估计现在你也要改变一下你的腔调了。真奇怪,难道你们不知道他年轻时绰号叫‘弹无虚发’吗?哎呀,当年在芬奇园,只要他出去打猎,如果十五枪打下十四只鸽子,他都要抱怨浪费了弹药。”
“他从没跟我们提过这些。”杰姆喃喃地说。
“从没提过吗?”
“没有。”
“搞不清他现在为什么不打猎了。”我说。
“也许我能告诉你。”莫迪小姐说,“如果说你们父亲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心灵是文明进化了的。枪法好是上帝给的礼物,是一种才能——当然了,你需要练习才能达到完善,但射击不同于弹钢琴或别的什么。我想,他也许意识到上帝给了他一个对其他动物不公平的优势,于是就把枪放下了。我猜他是决意不再开枪,除非万不得已,今天他是不得不射。”
“看起来他应该为此骄傲。”我说。
“心智正常的人从不会为他们的才能骄傲。”莫迪小姐说。
我们看见泽布开车过来了。他从垃圾车后面拿出一把大叉子,小心地叉起蒂姆?约翰逊。他把死狗扔进车斗里,过后又拿出一只大罐子,在蒂姆?约翰逊倒下的地方及其周围洒了些什么。“你们暂时不要过来。”他说。
在回家的路上,我对杰姆说,我们周一去学校可有的说了。杰姆不同意。
“斯库特,不要提这件事。”他说。
“什么?!我当然要提。梅科姆县不是每个人的爸爸都是神枪手。”
杰姆说:“我觉得如果他想让我们知道,他早就告诉我们了。如果他为此感到骄傲,他早就告诉我们了。”
“也许他只是忘了。”我说。
“不是,斯库特,这个你不懂。阿蒂克斯是很老,不过即使他什么都做不了,我也不在乎——他一件事都做不了我也不在乎。”
杰姆捡起一块石头,欢叫着向车库扔去。他跑着去追,又回头喊道:“阿蒂克斯是个绅士,就像我一样!”
第十一章
在我们小时候,杰姆和我把活动范围局限在南街,可是等我上了二年级,折磨怪人拉德利已成为陈年往事之后,受镇上商业区的吸引,我们经常需要走北街,经过杜博斯太太家。除非愿意绕道多走一英里,否则我们去镇上就不可能不经过她家。从前和她有过一些小冲突,那种经历我不想再有,可是杰姆说,我早晚得长大。
杜博斯太太单独一个人住,有个黑人女佣常年侍候她。她的房子在我们家向北过去第三栋,前面有很陡的台阶,进去是一条过廊。她特别老,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余下的时间坐在轮椅里。传说她还保留着一把南部联军时期的手枪,藏在她那无数的围巾和披肩里。
杰姆和我都讨厌她。如果我们经过时她坐在廊上,我们就要被她用愤怒的眼光扫来扫去,就我们的举止遭受她残酷的质问,还要接受她对我们未来的恶意预测:毫无疑问,我俩都会成为无能之辈。我们早就放弃了从她街对面走过的想法;那样只会让她提高嗓门,把邻居们都搅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