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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38)

作者:哈珀·李

杰克叔叔说认识,他还记得他们。他把他们描述了一下,可是阿蒂克斯说:“你说的那是上一代。不过,现在这一代也没什么不同。”

“既然这样,你准备怎么办?” “在我了结这个案子之前,我决意要动摇一下陪审团——不过我们上诉时还有机会。杰克,在目前阶段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你知道,我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遇到这种案子,可是泰勒法官指定我说:‘你来做。”

“你但愿能避免这种厄运,是吗?”

“没错。可是,如果我不做,你觉得我还有脸去面对我的孩子们吗?杰克,你和我都很清楚将要发生什么,我希望,我祷告,能让我带着杰姆和斯库特顺利渡过这道难关,最重要的是,别让他们染上梅科姆的通病。为什么原本通情达理的人,一遇到与黑人有关的事就会完全丧失理智?这种现象我永远无法假装理解……我只希望杰姆和斯库特能找我要答案,而不是只听镇上人的议论。我希望他们能对我有足够的信任……琼?路易丝?”

我的头皮炸了一下。我从角落里伸出头来。“啊?”

“快去睡觉。”

我慌忙跑回自己房间,爬上了床。杰克叔叔真是好样的,他没让我失望。可我就是弄不明白,阿蒂克斯怎么知道我在偷听?过了很多年之后,我才意识到,他其实想让我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

第十章

阿蒂克斯很衰弱:他都快五十岁了。我和杰姆问他为什么这么老,他说他起步晚了,让我们觉得那反映了他在能力和男子气概方面的表现。他比我们学校同龄孩子的父亲都要老,每当我们同学说“我爸爸……”时,杰姆和我都无话可说。

杰姆是个橄榄球迷。阿蒂克斯和他玩抢球从不嫌累,可是每当杰姆想和他练冲撞时,阿蒂克斯就说:“儿子,我太老了,玩不了这个。”

我们父亲什么也不做。他在办公室上班,而不是在杂货店。他不为县里开装卸车,不是警长,不种田,不修车,也不做任何其他可以引起别人敬佩的职业。

另外,他还戴眼镜。他的左眼几乎看不见了,他说左眼是芬奇家族的克星。每当他想看清什么时,都要偏过头去用右眼。

他也不做我们同学的父亲做的那些事:他从不打猎,不玩扑克,不钓鱼,不抽烟,不喝酒。他只坐在客厅里读书看报。

尽管拥有这些特性,他却还是没有如我们期望的那样始终做到不引人注目:那一年,学校里议论纷纷,都在说他为汤姆?鲁宾逊辩护的事,没有一个是称赞的。

从那次我和塞西尔较量并甘当了胆小鬼之后,消息就传开了,说斯库特,芬奇不再打架了,因为她爸爸不允许。这不确切:我不会在外面为阿蒂克斯打架,不过家族之内是另一回事。我不管是谁,从第四代表亲数起,都会打他个满地找牙。不信你问弗兰西斯,他最清楚。

我们收到气枪后,阿蒂克斯不教我们如何射击。杰克叔叔教了我们基本要领;他说阿蒂克斯对枪支不感兴趣。阿蒂克斯有一天对杰姆说:“我宁愿你在后院射易拉罐,不过我知道,你肯定要去打鸟的。你射多少蓝鸟都没关系,但要记住,杀死一只反舌鸟就是一桩罪恶。”

那是我第一次听阿蒂克斯说做什么是桩罪恶,我问莫迪小姐是怎么回事。

“你父亲说得对。”她说,“反舌鸟只唱歌给我们听,什么坏事也不做。它们不吃人们园子里的花果蔬菜,不在玉米仓里做窝,它们只是衷心地为我们唱歌。这就是为什么说杀死一只反舌鸟就是一桩罪恶。”

我以为疯狗都口吐白沫,连蹦带跳地朝人的喉咙扑去,而且我以为它们只在八月份出现。假如蒂姆?约翰逊也那样,我也许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没有什么比一条街上人踪全无,人们在紧张等候着的情形更要命的了。树木静止不动,反舌鸟沉默无声,莫迪小姐房上的建筑工们也消失了。我听见泰特先生吸了下鼻子,之后又擤了擤鼻子。我看见他把枪换到了臂弯里。我看见斯蒂芬妮小姐的脸嵌在她家门玻璃上,莫迪小姐也出现在她旁边。阿蒂克斯把脚放在椅子的横档上,一只手接着大腿侧,慢慢向下摩挲。

“它来了。”他轻声说。

蒂姆?约翰逊进入了视线,它晕晕地走在与拉德利家房子平行的弯道内侧。

“你看它,”杰姆耳语道,“赫克先生说它们在对直走。它都不能顺着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