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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34)

作者:哈珀·李

“我觉得它正合适。”

“你现在很喜欢用‘该死’、‘见鬼’这些字眼,对吗?”

我说大概是。

“可我不喜欢。”杰克叔叔说,“除非在非常气愤的情况下,你才可以使用它们。我要在这里住一星期,在此期间,我不想再听到这些字眼。斯库特,你如果出去这样说话会惹祸的。你想长大了成为一名淑女,对吗?”

我说不是特别想。

“你当然想了。现在我们去装饰圣诞树吧。”

我们便去装饰圣诞树,一直弄到上床睡觉的时间。夜里我梦见了那两个给我和杰姆的长包裹。第二天一早,我和杰姆爬起来就向它们扑去:是阿蒂克斯送的,是他写信给杰克叔叔让他买的,正是我们想要的礼物。

“不要在房里瞄准。”阿蒂克斯看见杰姆在瞄墙上的画,便说。 “你得教他们射击了。”杰克叔叔说。

“那是你的任务。”阿蒂克斯说,“我完全是不得已才给他们买的。”

阿蒂克斯动用了原本是在法庭上用的威严声音才使我们离开了圣诞树。他不让我们带气枪去芬奇园(我已经想着要射弗兰西斯了),还说如果我们在那里有一点点不规矩,他就把枪收回去。

芬奇园里有面很高的峭壁,向下走三百六十六级台阶会到达一个码头。在河的下游,峭壁的另一边,过去是装卸棉花的场地,芬奇家的黑奴曾在这里装运棉包和农产品,卸下冰块、面粉、糖、农具以及各种女用服饰。一条有两道辙的路,从河边延伸出去,消失在黑压压的树林中。在路的尽头,是座白色的两层楼房,楼上楼下都有围廊环绕。我们的祖先西蒙?芬奇在他晚年时,为了讨好他爱唠叨的妻子,建了这座房子;不过因为有了这些围廊,它与同时代的住宅很不相同。房子里面的设计则充分显示了西蒙的率直,以及他对子孙们的绝对信任。

楼上有六间卧室,其中四间是给家里的八个女儿住的,一间是给他的独子“韦尔科姆”.芬奇住的,另一间用来接待来访的亲戚。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不过女儿们的卧室只连着一个楼梯,“韦尔科姆”的卧室和客房只能用另一个楼梯。女儿们的楼梯通到楼下父母的卧室里,所以西蒙对她们夜晚出游和归来的时间了如指掌。

有一个与房子其他部分隔开的厨房,中间用一条木板钉的狭窄过道连接着。后院柱子上挂着一只生锈的大钟,从前是用来召集农工以及发警报用的。房顶上有个嘹望台,俗称“寡妇台”——从这里,西蒙可以监视他的监工,观察过往的河船,还可以窥视周围其他地主的生活。

这房子也有一个关于北方佬的传说:芬奇家的一个女儿,当时刚刚订了婚,怕嫁衣被侵略者抢走,便把它们全都穿在身上。结果,她卡在连着“女儿楼梯”的门口出不去了,被全身用水浇湿后,才终于挣脱了出来。

我们来到芬奇园后,亚历山德拉姑姑亲吻杰克叔叔,弗兰西斯亲吻杰克叔叔,杰姆和我把礼物送给弗兰西斯,他也给了我们一份礼物。杰姆觉得自己长大了,自动加入了成人那一组,把我一个人留下来陪我们的表亲玩。弗兰西斯今年八岁,梳着油光的背头。

“你圣诞节得了什么礼物?”我礼貌地问。

“就是我要的那些。”他说。弗兰西斯要了一条膝裤,一只红色真皮书包,五件衬衫,还有一条自动领带。

“真不错。”我言不由衷地说,“杰姆和我都得了一杆气枪,杰姆还得了一套化学器皿……”

“我猜是玩具的。”

“不,是真的。他还要给我配制一些隐形墨水,我要用它给迪儿写信。”

弗兰西斯问我那有什么用。

“哦,你想啊,他接到我的信,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会是什么表情?那肯定会让他发疯的。”

和弗兰西斯聊天总给我一种慢慢沉入海底的感觉。他是我见过的最没有趣味的人。他因为住在莫比尔,没法到学校去告我的状,便想方设法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亚历山德拉姑姑,之后亚历山德拉姑姑又把它们一股脑儿地倒给阿蒂克斯。阿蒂克斯要么忘了,要么就给我一顿好训,全看当时他的心情如何。不过,我只听过一次阿蒂克斯对人厉声说话,他说:“妹妹,我对他们已经尽力了!”说的好像是关于我穿背带裤在外面乱跑的事。

亚历山德拉姑姑对我穿衣着装这件事特别在意。她说我穿短裤就不可能长成一名淑女;我说我穿裙子就什么也做不了,她说我本来就不应该去做那些穿裤子才能做的事。在亚历山德拉姑姑眼里,我的仪表举止应该是玩小炉灶、小茶具,戴着我出生时她送我的那条珍珠项链;甚至,我还应该成为我父亲孤独生活中的一束阳光。我说人穿裤子也可以成为阳光,但姑姑说这个人必须要像阳光才行,还说我生下来时不错,可是一年比一年学坏了。她伤了我的心,把我气得要死。不过当我问阿蒂克斯时,他说这个家里已经有足够的阳光了,让我不要管,接着去玩吧,他不是很在意我的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