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山苦恼地摇头。
“我只觉得这两种人都误会了生活保护这个制度。一般人的印象也不见得是正确的。生活保护是基于《宪法》的规定,这个刑警先生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孤陋寡闻……”
“《宪法》第二十五条,国民有权过健康、有文化的生活。国家必须针对生活各方面努力提升并改进社会福利、社会保障及公共卫生……。生活保护则是基于宪法的精神,保障国民最起码的生活与自立的制度。不是让连水电费都付不起的人不敢申请,也不是让有能力工作的人霸占制度的好处。”
稚气犹存的圆山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正直公仆的本色。来问话的笘篠反而要听训,不由得有些紧张。
“正因为生活保护费来自国民的血汗钱缴的税,其运用与核准与否的判断更不能轻忽。为了让真正需要生活保护的人拿到所需的金额,即使在窗口被申请者骂得狗血淋头,也不能随便核准……这是三云课长教我的。”
“贵所的志气非常了不起。但是,要贯彻这项方针,确实需要制度运作得非常理想,但我总觉得会受到霸占制度好处的人怨恨。”
“您是说,所以会有人怨恨三云课长?可是面对申请者的只有我们。他们对三云课长根本一无所知。”
这时候,房间外传来粗暴的怒吼声。
“把你们的负责人叫出来!我受够你这混账东西了!”
从语调听起来,气氛颇不寻常。笘篠和莲田中断了问话,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来到办公区,吵闹的起因便一目了然。一个六十来岁的男子正隔着柜台与一名男职员对峙。
男职员叫泽见,是最后目击三云的人。在他对面的六十多岁男子是个头顶只剩一小撮白发的矮个子,一双充血的眼睛直瞪着泽见。
“你从刚才起就一直给我放屁,我申请个生活保护还要受你的气!”
“可是,沓泽先生,既然您还有力气在这里大吼大叫,应该就能工作吧。”
“我每天都跑职业介绍所。可是,就是没有公司要请一个年过六十的人啊!你们都是公家机关,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不知道,部门不同,我们无法得知。我们只能说,既然您无病无痛,又没有哪里不方便,就请您努力找工作。”
“就是因为怎么找都找不到工作,我才会来这里!不然,没事谁要来这里?又不是来玩、来逛街。”
“找不到工作,会不会是沓泽先生太挑了呢?只要您不挑,应该还是有缺人手的地方吧。听说因为复兴事业的推动,建筑工地薪资高涨呢。”
“那种条件好的工作早就被年轻人抢去了!”
“可是,我也常看见和您年纪相当的人努力打扫车站啊。”
“你这家伙,反正你就是想说我不愿意工作是不是!”
“我没有这么说。我说的是,如果有人比沓泽先生更积极找工作,就不得不以人家为优先。要是您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工作,请投靠亲友。”
“到了这把年纪,哪来的亲友可以投靠!这我之前就说过了。”
“是啊,的确听您说过。令弟虽然也居住在同一县,却很疏远。可是,就算关系不太好,既然您境况这么差,难道不应该委屈点去低头吗?不愿意在至亲手足面前出丑,宁愿向公家求助,这是本末倒置。生活保护的制度不是这样随便用的。”
“随、随、随便?”
这位沓泽先生的脸转眼涨红了。
“你以为我来这里觉得很轻松吗?”
“我觉得至少是比您到令弟家要轻松。”
“以前我们为爸爸的遗产闹翻了,当时就断了兄弟关系。现、现在哪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找他!”
泽见听后身体往后仰,轻蔑地看着沓泽。
“所以啊,沓泽先生这样怕丢脸、怕失体面,可是脸皮、体面不能当饭吃啊。既然您都不怕在这里公开家丑了,对令弟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福利保健事务所是依据实际状况来评估是否支付生活保护的,不能感情用事。请不要过度依赖政府。”
“在我辞掉工作之前,我可是让老婆小孩有饭吃、有衣穿的。有、有工作的时候,也有一定的头衔。”
“那又怎么样呢?人当然要工作,工作久了也当然会有一定的头衔。可是,这些自尊到底有什么用?人又不能靠自尊吃饭,在依赖生活保护之前,应该先抛下这些自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