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萨姆沙怔怔重复道。
“很多很多坦克,上面有大炮和机关枪的家伙。”说到这里,女孩用手指着萨姆沙的鼓包,“你的大炮倒也够神气活现的,但那家伙比你的还要大还要硬还要凶暴。但愿你的家人全都平安回来。照实说,你怕也不晓得的吧?”
萨姆沙摇头。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还能见到你吗?”萨姆沙鼓足勇气问。
女孩缓缓歪起脖子,不无疑惑地向上看着萨姆沙。“你、还想见我的?”
“嗯,还想见你一次。”
“鸡鸡还那么翘着?”
萨姆沙目光再次回到那个鼓包。“倒是解释不好,可我觉得这东西和我的心情没有关系。估计是我的心脏问题。”
“嗬,”女孩赞叹似的说,“心脏问题?妙趣横生的见解。这可是头一次听说。”
“因为我对它全然奈何不得。”
“你是说跟性交无关?”
“没考虑性交。真的。”
“鸡鸡那么硬那么大,仅仅是心脏问题,和考虑性交无关——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萨姆沙点头。
“能向神明发誓?”女孩问。
“神明。”萨姆沙说。对这个单词他也无动于衷。他就这样沉默良久。
女孩有气无力地摇头。并且再次一下下立体式扭了扭身子,调整胸罩位置。“啊,算了,不说神明了。神明肯定几天前离开布拉格了。想必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忘掉神明好了。”
“还能见到你吗?”萨姆沙重复一句。
女孩扬起一侧眉毛,脸上浮现出仿佛注视云雾迷蒙的远方风景的表情。
“你是说你还想见我?”
萨姆沙默然。
“见我又怎么着?”
“想两个人好好说话。”
“比如说什么话?”女孩问。
“种种样样的话,许许多多的话。”
“光是说?”
“有许多想问你的事。”萨姆沙说。
“关于什么的?”
“关于世界结构,关于你,关于我。”
女孩就此思考片刻。“不仅仅是想把那个插进那里?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那么回事。”萨姆沙斩钉截铁。“只是觉得我和你好像有很多非说不可的话。关于坦克,关于神明,关于胸罩,关于锁。”
深深的沉默一时降临两人中间。某人拖着板车那样的东西从房前通过的声音传来耳畔。一种令人窒息般的、凶多吉少的声音。
“不过,是不是呢?”女孩慢慢摇晃脖子说。但语声不像刚才那么冷淡了。“对我来说,你长得过好。即使双亲大人,怕也不欢迎自己的宝贝儿子跟我这样的女孩交往。何况,眼下这城里满是外国坦克。谁都不晓得往下会怎么样,会发生什么。”
往下会怎么样,那种事萨姆沙当然也不知道。将来的事自不用说,即使现在的事、过去的事,他都几乎无法理解。就连衣服的穿法都不懂。
“反正过几天我想我还会顺路来这里。”女孩说,“拿门锁过来。如果修好了,就把这个拿来;如果没修好,就原物奉还。再说上门费也必须收的。那时你若是在这儿,应该还会见到。至于能不能慢慢说世界的结构,那倒是不清楚。但不管怎样,在双亲大人面前,最好把那个鼓包掩饰一下。在普通人世界里,把那东西气势汹汹暴露在人前并不是值得赞赏的行为。”
萨姆沙点头。怎么样才能使那东西避人耳目固然心中无数,但事后考虑不迟。
“可也真是怪事。”女孩一副深思熟虑的语气,“当世界本身都这么快要土崩瓦解的时候,却有人为一把坏了的门锁费心思,认认真真地前来维修。想来真是够离奇的。不这样认为?不过嘛,这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这意外属于正解。即使世界即将分崩离析,也还是应该孜孜矻矻老老实实维护事物的这种细小的存在方式——或许只有这样,人才能勉强保持正常意识。”
女孩再次大大歪起脖子,盯视萨姆沙的脸。一侧眉毛陡然扬起。而后开口道:“对了,也许我爱管闲事,二楼那个房间以前到底做什么用来着?一件家具也没放的房间上这么坚不可摧的锁。而锁又坏了——府上双亲大人对坏了的锁为什么这么在意?还有,窗口为什么用钉子钉着那么牢固的木板?莫非那里关着什么,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