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站在二楼走廊,扫视四扇门。“门锁坏了的,大概是这四扇门中的哪个吧?”
萨姆沙再次红了脸。“是的,是其中哪一个。”他说。又战战兢兢补充一句:“啊,说不定是左侧最里边的,我觉得。”那是萨姆沙今早醒来没有家具四壁萧然的房间的门。
“觉得?”女孩以令人联想起熄掉的薪火般的麻木语声说,“说不定……”她回过头仰视萨姆沙。
“好像是。”萨姆沙应道。
“格里高尔·萨姆沙先生,和您交谈真是开心。语汇丰富,表达精确。”她说得相当干脆。而后再次叹息一声,改变语调:“也罢。反正先看看左侧最里边的门好了。”
女孩走到那扇门前,转动把手,随即往里一推。门朝里侧打开。房间中的情形同他离开时毫无变化。家具仅有床。床安在房间的正中央,孤零零的,一如海潮中的孤岛。床上只有一张很难说多么干净的赤裸的床垫。他就是在那床垫上作为格里高尔·萨姆沙睁眼醒来的。那不是梦。床凉瓦瓦裸露着。窗口牢牢钉着木板。可是,女孩见了这情形也没现出惊诧的神色,仿佛说这样子在这城里随处可见。
她蹲下打开黑包,从中取出一块奶油色法兰绒,摊在地板上。又选出几样工具,井然有序地摆在法兰绒上。犹如训练有素的拷问官在可怜的牺牲者面前认真准备带有杀气的刑具。
她首先拿起一根不粗不细的铁丝插进锁孔,以熟练的手势朝各个方向捅来捅去。这当中她的眼睛陡然眯细,变得聚精会神。耳朵也注意倾听。接着拿起比刚才细不少的铁丝,重复同样动作。之后兴味索然地把嘴唇扭成中国刀一般遒劲而冷静的形状,将一支大手电筒拿在手里,以更加严厉的目光检查门锁的细部。
“嗳,这锁可有钥匙?”女孩问萨姆沙。
“钥匙在哪里,我不知道。”他老实回答。
“啊,格里高尔·萨姆沙先生,我时不时想一死了之。”女孩对着天花板说。
不过,她没再表现出对萨姆沙更多的兴趣,她从法兰绒上排列的工具中拿起螺丝刀,开始拆门锁本身。动作缓慢而小心,以免损伤螺丝。这当中她几次停手歇息,一下下使劲扭动身体。
从背后观察其扭动姿势时间里,萨姆沙身上开始发生不可思议的反应。身体不知从哪里一点点变热,感觉上鼻腔正在张开。口中发干,吞口水时耳边“轰隆”响起很大的声音。耳垂莫名其妙地发痒。还有,一直软塌塌下垂的生殖器变得硬挺挺紧绷绷的,又粗又长,渐渐翘起。这么着,睡袍前面鼓胀胀隆起。至于这意味着什么,萨姆沙全然不解。
女孩拿着从门上拆下的整套锁走到窗边,在木板缝隙溢出的阳光中仔细查看。她满脸不悦,扭歪的嘴唇紧紧闭起,时而用细铁丝往锁里戳动,时而用力摇晃确认声响。而后耸耸肩大大喘了口气,回过头看萨姆沙。
“里边彻底坏了啊!”女孩说,“的确,萨姆沙先生,的确如你所说,这东西完蛋了。”
“完蛋了好!”萨姆沙说。
“谈不上多好。”女孩说,“在这里马上修不好,锁的种类有点儿特殊。只能拿回家让我父亲或哥哥看看。若是他们,有可能修好。但我无能为力。我只是见习工,只能修普通锁。”
“原来是这样。”萨姆沙说。这个女孩有父亲和几个哥哥,而且全家都是锁匠。
“本来该由我父亲或哪个哥哥来这里的。可是,喏,你也知道,一下子出了乱子。所以,作为替代我被打发来了。毕竟全城到处是检查站。”
说罢,她用整个身子叹了口气。
“这么离奇的破坏方式是怎么做到的呢?谁干的不晓得,但只能认为是用什么特殊器具把锁头内部搞坏了。”
女孩再次一下下用力扭动身体。她一扭身体,双臂就好像以特殊姿势游泳的人那样一圈圈立体旋转。不知何故,这一动作吸引和强烈摇撼着他的心。
“有个问题问一下可以吗?”萨姆沙一咬牙向女孩问道。
“问题?”女孩以充满怀疑的目光反问。“问什么我不晓得,问问看。”
“那么时不时扭动身体,那是为什么呢?”
女孩微微张嘴看着萨姆沙。“扭动?”她就此思索片刻。“指这个?”女孩一下下实际扭动着给他看。
“是的。”萨姆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