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我原样重复了对方的措辞。
“嗯,不知道上哪儿去啦。没在家里。”
“但是,我们约好了今天十一点,我来这里接她的。”
“是吗?”她哥哥说,然后抬头往旁边看了看,像是在看表。可是那里碰巧没有表,只有刷着石灰的白墙。于是他的目光又无可奈何地回到我身上,“可能你们是约好了,但总之这会儿她不在家。”
这该如何是好呢,我没了主意。这该如何是好呢,她哥哥似乎也没了主意。他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接着挠了挠后脑勺。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莫名的慵懒。
“我家现在,好像没人啊。”他说,“刚才我起床一看,除了我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大家好像都不见了,但到底去哪儿了,我就不知道了。”
我默默不语。
“老爸可能去打高尔夫了,两个妹妹也许去哪儿玩了。去就去吧,可连老妈都不在,就不太对劲了啊。一般不会这样的。”
我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这是别人家的事。
“但既然和你约好了,小夜子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她哥哥说,“你进来等她好了。”
“怪给你添麻烦的,我就在这附近转一转,过会儿再来。”我说。
“不,没什么麻烦的。”他果断地说,“再让你按一次门铃,我再过来开一扇又一扇的门,那反而才麻烦。行了,你就上来等吧。”
我只好照他说的走进屋里。他带我来到客厅,就是那间夏天我和女友在沙发上拥抱的客厅。我在那张沙发上坐下来,女友的哥哥坐在沙发对面的一张安乐椅上,接着又优哉游哉地打了一个漫长的哈欠。
“你是小夜子的朋友吗?”她哥哥又一次向我发问,像是要仔细确认事实似的。
“是的。”我再次给出同样的回答。
“不是夕子的朋友?”
我摇摇头。夕子是她高个子妹妹的名字。
“和小夜子交往有趣吗?”她哥哥问话时看着我的脸,好像在看什么新鲜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没有说话。可他一直等着我的答案。
“挺开心的。”我总算找到了一句像样的话作答。
“开心,但是没意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了一半,但接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咳,无所谓了。”她哥哥说,“有趣也好,开心也好,没有太大的区别吧,大概。话说,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我现在要煎吐司吃,你要不要?”
“不,不用了。”我回答。
“真的?”
“真的。”
“咖啡呢?”
“不用了。”
可能的话,我倒是想喝杯咖啡,但要和她的家人——特别是她不在的时候——产生更深的关系,我还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径自走出房间。可能是去厨房做早饭了吧。不久,屋子深处传来盘子和杯子“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我独自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头,选了一个被谁看到都不要紧的姿势,安静地等着女友从某个地方回来。时钟指向十一点十五分。
我们真的约好了今天十一点来这里接她吗?我又回溯了一次记忆。可无论怎么回忆,约定的地点、日期和时间都没有错。前一天晚上我们刚刚通过电话,确认了这项日程,她不是动辄忘记或违背见面约定的那种人。再者,一家人星期天早上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哥哥一个,也多少让人难以置信。
我就这样不明就里地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在时间中煎熬,分秒的移动慢得可怕。屋子深处的厨房不时传出动静来,拧水龙头的声音,用勺子“叮叮当当”搅和什么东西的声音,某个柜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看来她哥哥是那种凡事不搞出很大动静就不罢休的人。但除了厨房,我没听到其他地方还有声音。没有风声,也没有狗吠。沉默如肉眼不可见的淤泥,渐次填满我的耳朵,以至于我不得不咽了好几次唾沫。
可能的话,我想听些音乐。《夏日之恋》也好,《雪绒花》也好,《月亮河》也好,什么都好。我没有过多的奢求,只想着有点音乐声就好,但又不可能随便摆弄别人家里的音响;环顾四周想找些东西来读,但既没看到报纸,也没看到杂志;翻看自己的单肩包,可似乎偏巧只有那天忘了放一本书在里面。平时我至少会带一本最近在读的文库本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