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彦说:“是吗,那一来可就束手无策了。毕竟信息这东西属于商品。只要好好让钱出动,就连自己的足迹都能处理得十全十美。尤其是,如果本人精通IT,就更不在话下。”
“就是说,免色先生以某种方法巧妙地抹消了自己的足迹——是这么回事吧?”
“啊,有此可能。我花时间到处查了很多很多网页,结果一枪也没打中。那么突出少见的姓氏,却什么都浮不出水面。说奇怪也够奇怪。不谙世事的你也许不知道,对于从事某种程度活动的人来说,要想在这个世界上围堵个人信息的扩散,那是相当艰难的。无论你的信息还是我的信息,全都像模像样到处流窜,关于我所不知道的我的信息泛滥成灾。——就连我们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这样。大人物隐姓埋名简直比登天还难。我们便是生活在这样的人世上,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喏,你可曾实际看过自己的信息?”
“没有,一次也没有。”
“那么,就这样别看为好。”
我说没有看的打算。
高效获取各种信息 ,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我从事那样的商务活动 。这是免色口中的话。假如能够自动获取信息,那么将其巧妙消除也未必不可能。
“那么说来,免色这个人上网查看了我画的几幅肖像画。”我说。
“结果?”
“结果来求我画自己的肖像,说看中了我画的肖像。”
“可你不是说不再做肖像画这个买卖了吗,对吧?”
我默然。
“莫非不是这样的?”他问。
“说实话,没有拒绝。”
“为什么?决定不是相当坚定的吗?”
“因为报酬相当可观。所以心想再画一次肖像画也未尝不可。”
“为了钱?”
“那无疑是主要理由。前些日子开始就几乎断了收入途径,生活上的事也差不多得考虑了。眼下倒是不怎么花生活费,可这个那个的总有开销。”
“唔。那么,多少报酬?”
我道出金额。政彦在听筒里吹响口哨。
“这家伙厉害!”他说,“的确,若是这样,接受的价值想必是有的。听得金额,你也吓一跳吧?”
“啊,吓得不轻。”
“这么说你别见怪——肯为你画的肖像画出这个价的好事者,人世间此外怕是没有的哟!”
“知道。”
“误解了不好办,不是说你缺乏作为画家的才华。作为肖像画专家,你干得相当不赖,也受到相应评价。美大同届的,如今能好歹靠画油画吃口饭的,也就只有你。吃的是怎样档次的饭自是不得而知,总之可圈可点。不过恕我直言,你不是伦勃朗 (2) ,不是德拉克洛瓦 (3) ,甚至不是安迪·沃霍尔 (4) 。”
“那我当然知道。”
“如果知道,从常识性考虑,对方所提报酬的金额就是出格离谱的——这你当然能理解吧?”
“当然能。”
“而且,他碰巧 住在离你相当近的地方。”
“不错。”
“我说碰巧,是相当委婉的说法。”
我默然。
“那里说不定藏有什么名堂。不那么认为?”他说。
“这点也考虑来着,但还琢磨不出什么名堂。”
“反正这件事是接受了?”
“接受了。明后天动手。”
“因为报酬好?”
“报酬好不容忽视。但不仅这个,此外还有理由。”我说,“不瞒你说,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这是更主要的理由。作为我,想把对方肯付这么一大笔钱的缘由看个究竟。如果那里有什么背后名堂,想知道那是怎么个玩意儿。”
“原来如此。”政彦缓了口气,“有什么进展告我一声!作为我也不无兴趣。事情好像蛮有意思。”
这时我忽然想起猫头鹰来。
“忘记说了,房子阁楼里住着一只猫头鹰。”我说,“灰色的小猫头鹰,白天在梁上睡觉,到了晚上就从通风孔出去找东西吃。什么时候住进来的不清楚,好像把这里当安乐窝了。”
“阁楼?”
“天花板时不时有动静,白天上去看来着。”
“唔,原来阁楼还能上去,不知道的啊!”
“客用卧室立柜上端天花板那里有入口。但空间很窄,并不是普通阁楼那样的阁楼。猫头鹰住起来倒正好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