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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刘跃进(46)

作者:刘震云

“这样也好,从今往后,我们就不是面对面,而要共同面对了。”

接着突然怀疑,也许这是个阴谋,马上紧张起来,收拾起严格从地板里撬出的六个U盘,从窗户下墙壁里掏出的电脑,匆忙走了。凌晨五点,老蔺又给严格打了一个电话,说这事向贾主任汇报了。贾主任说,十天之内,必须找到丢失的那个U盘。如果十天能找到,事情照原来说的办,如果十天还没找到,就别找了,大家都等着完蛋吧。听贾主任这么一说,严格出了一身冷汗。出冷汗不是贾主任给他期限,给期限证明贾主任也很着急,而是为什么不多不少就是十天?十天之后,大家为什么完蛋?严格猜不透这日子,也猜不透这个老男人。但两人身处的位置不一样,贾主任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还有一个麻烦,因为U盘被贼偷了,瞿莉也发生了变化。本来他跟瞿莉也有生意,八年来瞿莉在背后切了严格五千万,两人说好,瞿莉借给严格两千五百万,两人心平气和地离婚,各走各的,现在因为丢了U盘,这事也搁下了。按说瞿莉和贾主任和老蔺不同,U盘里的事,牵涉着贾主任和老蔺的性命,跟瞿莉没关系。说是没关系,也有关系,U盘里的谈话和视频,就是瞿莉指使公司那个副总干的。干这事是她,现在丢U盘也是她,房前屋后都是她,按说瞿莉本该理屈,但瞿莉和贾主任的态度,截然相反。贾主任还知道着急,瞿莉把U盘丢了,一点儿不着急。好像丢的不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而是这秘密早该公布于众。昨天晚上老蔺走了,她也像“智者千虑调查所”的老邢一样笑了:

“看来要同归于尽了。”

又说:

“同归于尽也好,早完早了。”

说完,竟上楼睡觉去了,也让严格吃惊。做一个头发,能跟人大吵大闹,遇上这么大的事,她倒心平气和。自己跟她过了这么多年,果然不认识她。U盘丢了,这两千五百万也自然搁下了。再说,不把U盘找到,大船翻了,跟贾主任那头完了,抓住这根小稻草,也无济于事。严格顾不上跟瞿莉计较,从大局计,抓紧先寻找U盘。把U盘找到,跟贾主任和老蔺的事,包括跟瞿莉的事,才能重新救起来。到了寻找,这事拧巴还在于,丢了东西,严格又不敢报警。U盘到了警察手里,还不如在贼手里。这时想起了私家侦探。私家侦探也不敢乱找。想起两年前,在一朋友的酒席上,曾碰到过一“调查所”的所长。这人是天津人,满脸油光,人问他最近调查什么,他便说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事,大部分是男女私情。大家笑了,严格也笑了,笑后,又觉得他不该把别人的隐私,拿到这酒桌上当笑话。但酒宴结束时,这人又正色说:

“刚才的话,都是瞎编的,我虽然干的是脏事,但它也有个职业操守。”

又让严格对他刮目相看。但隔行如隔山,严格当时并不找侦探,当时交换过名片,过后也就把他忘记了,现在突然想起,开车去了郊区马场,把一抽屉名片,倒在地上,还真翻出了这个人,原来他的调查所叫“智者千虑调查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呀,严格不禁感慨。给这人打电话,谁知竟通了,到底是搞侦探的,两年没有见面,严格一说出姓名,他马上说出两年前喝酒的地点和同桌的人。严格说有件私事,想找一个侦探,帮自己搞明白,事不大,但急,想找一个精明的。这个天津人果然让严格放心,既没问严格是什么事,又说严格找的这个“精明的人”一个钟头后到。但一个钟头后,这人没到,严格又打电话,天津人说调查所最精明的人,现在保定,正在调查另一件案子,已经让他停止手里的案子,来接严格的案子,正往北京赶。严格又等。中午时分,有人按门铃,严格打开门,老邢站在门前。严格以为他是一个花匠,走错了地方,那人递上一名片,却是“智者千虑调查所”的调查员。严格看这人模样,就不精明,也许刚从保定赶过来,满头大汗,穿着西服,像个民工,让这样的人去找贼,贼没找着,别又让贼偷了,又怪那个满脸油光的天津人不靠谱。但坐下,聊了十分钟,像两年前在酒桌上,对那个天津人看法的转变一样,对这个叫老邢的人,看法也发生了转变。由于不放心老邢,严格一开始没切入正题,没说U盘的事,先扯了些别的。老邢吐字慢,爱偷笑,但你每说一段话,他都能马上抓住重点,重点时点头,你说乱了他才笑,待你一番话说完,他用三句话,就把这事的筋给剔出来了。看似憨厚,原来内秀。也许正因为外表憨厚,像个民工,才适合调查呢。真是人不可貌相。扯过些别的,严格开始调查老邢过去的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