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
严守一接过电话。但他接电话时,还不知道费墨出了事,还不知道费墨和女研究生的事爆发了,还跟李燕开玩笑呢:
“燕子吗?找我干吗呀?找我,打沈雪的电话,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李燕在电话里也和颜悦色:
“没事就不能跟你聊聊哇?老严,你在哪儿呢?”
严守一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圈套,答:
“在火车站送人呢。”
又问:
“是不是费老又有什么指示呀?”
李燕:
“他现在还没回来。”
又似乎顺便问:
“哎,你们下午是不是在希尔顿饭店开会呀?”
严守一这时才听出话的一点玄机,意识到这话问得有目的,隐约感到费墨那里出了问题。他的脑子转了一下,先说:
“哎,燕子,你等一下啊。”
这时忙招呼牛彩云上车,想利用这个空隙来赢得思考时间。还故意大声说话,让手机那头的李燕听见:
“彩云,你赶紧上车吧。记住,一到家就来电话。给你爸你妈说,没事的时候,到北京来玩。上次骑自行车没载你妈,现在我开车带她玩。上次没带你妈打电话,现在我带她坐翻滚过山车……”
接着判定费墨出了事,像当初自己在于文娟那儿出事一样,费墨现在还没回家,说不定和女研究生在一起,在拿自己来打掩护,便对着手机说:
“对呀燕子,下午我们是在希尔顿开会。我得到车站送人,提前走了。会还没散吗?你们家费老你还不知道,批评起我们来,没完没了,他不说痛快了,谁敢散会呀?”
严守一以为自己说得天衣无缝,谁知电话里突然传来李燕粗暴的声音:
“胡扯!费墨现在就在我身边。严守一,我算认识你了,你让沈雪接电话!”
严守一一下子蒙在那里。拿着手机,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沈雪:
“怎么了?”
严守一只好把手机交给沈雪:
“李燕急了。”
沈雪连忙接过手机,问李燕:
“怎么回事?唉,你别激动,慢慢说……”
一边看了严守一一眼,一边躲开严守一向站台远处踱去。严守一彻底慌了神,一边看牛彩云在车厢里提着提包和烤鸭向前移动,向她挥手,一边偷看远处的沈雪。终于,火车开动了、远去了,沈雪回来了。回来时,脸上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小声对严守一说:
“出事了。”
严守一:
“出什么事了?”
沈雪:
“李燕刚才洗衣服的时候,从费墨裤兜里翻出一个房卡,是新侨宾馆的,李燕问他跑到那儿开房干什么,费墨说你们下午在那里开会。李燕不信,就给你打电话,故意把新侨宾馆说成希尔顿,没想到你就上了当。这不证明费墨……”
严守一不禁懊悔地拍了一下大腿。沈雪马上警惕地:
“你怎么了?”
严守一意识到什么,马上做义愤填膺状:
“费墨怎么能这样呢?平时多老实呀!”
沈雪:
“李燕让我们马上过去。”
严守一却有些犹豫:
“这种事情,我们过去,不成了火上浇油?”
沈雪急了:
“看你犹犹豫豫的,是不是你们合谋好了?刚才我问你手机为什么关着,你说下午在录像;李燕问你,你又说下午在希尔顿开会,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严守一忙说:
“这种事情,费墨怎么能告诉我呢?他要告诉我,也不会出岔子了。”
见沈雪还要说什么,严守一忙用手止住沈雪:
“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严守一和沈雪一进费墨的家,就能看出家中是大战后的暂歇。费墨没戴眼镜,耷拉着脑袋,窝在沙发里。深度近视的人摘下眼镜,脸就变了形。李燕满脸泪痕,抽着一支烟,跷着腿,坐在费墨通常坐的书桌后面。书桌后面是一大墙高高低低的书,一多半都是线装书。他们家的那条京巴狗,吓得躲在墙角里哆嗦着,眼向这边张望。看到严守一和沈雪进来,李燕又发作了:
“骗子,原来是个骗子。原形毕露!说话呀,怎么不转词了?平常我上个网,就说我堕落。”
随即又学着费墨平常的口气:
“人生苦短,白驹过隙。”
接着戳书桌上那张新侨宾馆的粉红色房卡:
“你倒是不过隙,你是只争朝夕!还是美学研究生?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