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就是片渊的祖父母家所在的县。难道绫乃真的像栗原所说的那样,被带到祖父母家了吗?
但即便如此,绫乃的生活还是相对自由的,可以去读高中。还在高中和一个被欺凌的男生谈恋爱,之后还结了婚。
故事似乎比想象中温暖许多,我不禁看得面露微笑。接下来,信的内容却出现了转折。
但是,真正开始交往后,我才注意到此前不曾发现的、绫乃令人难以理解的一面。放学后,她会立刻坐上接她的车回家,直到第二天早上来学校为止,我用任何方式都联系不上她。不仅如此,关于她的家庭、出生地、住在哪里等信息,她也不向我透露分毫。用一个比较模糊的说法:我觉得绫乃心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影。
绫乃告诉我那件事,是在快要毕业的那个冬天。
在我答应她绝不告诉任何人后,绫乃在一间空教室的角落里,将“左手供养”讲给我听。
片渊呃……左手……供养?
喜江……那就是把我们一家搞得支离破碎的元凶。
——喜江起身去了隔壁房间,拿来一个小保险箱。她打开箱盖,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有一张破旧而褪色的纸,一看便知年头已久。纸上用毛笔记着什么,但字迹凌乱不堪,难以辨认。
喜江大概三十多年前吧,我快要结婚的时候,去拜访你爸爸的老家。
在家里,公公给我看了这张纸,告诉我“左手供养”的故事。那真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尽管我心生疑窦,不明白公公为何要给儿媳讲这么一个故事,但年轻的我没有多想。后来我就明白了,这是如诅咒一般束缚了片渊家数十年的旧习。
我从喜江的讲解中筛选出适于出版的内容,总结如下。
兄弟
片渊一家曾以××县为根据地发展多个产业,积攒了庞大的家财。为片渊家的兴盛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是明治三十二年至大正四年的家主片渊嘉永。
嘉永性格豪爽,极善经营,大规模地扩张了片渊家的事业版图。即将五十岁的时候,他因长期罹患的病症逐渐恶化,退居二线,准备将其位置让给下一代。
嘉永有三个子女:宗一郎、千鹤、清吉。
长子宗一郎性格内向,不像父亲。他和妹妹千鹤关系很好,据说长大后也愿意陪妹妹玩过家家,是个性情有些古怪的青年。小儿子清吉和宗一郎完全相反,性格活泼,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清吉幼时便胆识过人,知道如何笼络人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清吉才是片渊家最合适的继承人。
然而,嘉永却选择长子宗一郎接替了他的位置,其缘由和清吉的身世有关。
原来,清吉不是正房太太的孩子。他是嘉永和片渊家的女佣所生,也就是所谓的“庶出之子”。据说嘉永考虑到潜在的舆论压力,没有让庶出之子继承家业。他自然知道宗一郎不适合经商,大概是打好了算盘,让清吉掌握实权,宗一郎只需要在表面上做出一家之主的样子就好。
可事态没有向嘉永设想的方向发展。
清吉不愿成为宗一郎的后盾,抛弃家业独立门户。他的心情不难理解。嘉永的做法相当于亲生父亲对他下了定论:“你是庶出之子,不能继承家业。”他一定很不甘心。
清吉离开片渊家,一个人另起炉灶。他的事业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短短几年便迅速成长起来。年轻的清吉在二十二岁,事业顺风顺水的时候结了婚。他们很快有了孩子。就这样,以清吉为家主的“片渊分家”诞生了。
另一边,嘉永在“本家”以辅佐宗一郎的名义,依然手握大权。然而,宗一郎对大事小情都要仰赖父亲的自己并不满意。他眼见父亲的身体一天天衰弱,明白自己迟早有一天要一个人撑起全部家业,于是每天都拼命学习,想要尽快掌握工作的要领。宗一郎的态度让嘉永看在眼里,也甚感欣慰。
但是,嘉永还有另一桩心事。那就是宗一郎的终身大事。
宗一郎相当晚熟,过了二十四岁,不曾交过女友。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影响片渊家的家系传承。考虑到这些,嘉永独断地给宗一郎定了一门亲事。
嘉永为宗一郎选定的结婚对象名叫高间潮,此人之前一直在公馆做女佣,十二岁起就受雇于片渊家,清扫、做饭和其他各种杂务都做得十分熟练。嘉永看中了她认真的工作态度,她十六岁时,受命照顾宗一郎的生活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