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惠拼尽全力挤出声音,但雪见没有听她的,转身走出了房间。
“爸,叫救护车!”
走廊尽头传来了雪见慌慌张张的喊声。
那声音仿佛来自云雾中,没有一丝现实感。
寻惠被救护车送到医院,静养了三天。她的血压最高达到了一百五十,略高于正常水平,但除此之外,尿检、血检、X光和心电图都没有查出异常。医生推测她是过劳,告诉她呼吸困难时可以用塑料袋罩住嘴巴。如果惊恐发作次数很多,最好去心疗内科或精神科看一看。
住院第二天,多亏了镇静剂,她断断续续地睡了几觉,状态稍有恢复。尽管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没什么自信,可是到了第三天,她就怎么也静养不下去,加上检查做完了,吊针也打完了,医生问她“打算怎么办?”,寻惠就主动提出了出院。
她叫雪见开车来接自己回家,进门就看见了满喜子。雪见说,满喜子虽然没去看望她,但是每天住在这边,接手了婆婆的看护。寻惠觉得欠下了人情,但此前那种什么都要自己一手包揽、做到最好的倔强不知何时消失无踪,连尴尬都稍纵即逝。
“哎,寻惠,你这就出院啦?没问题吧?”
满喜子第一句话还是挺关心人的,但结果证实,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客气话,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我星期六星期日刚来过,回去没多久又来了,折腾来折腾去,都快累死了。好在妈妈没什么问题,我还有工作,今天得回去了。”
满喜子笑着说出了巴不得赶紧丢掉大麻烦的话。
“谢谢。太不好意思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寻惠也虚情假意地道了谢,把收拾好行李的满喜子送到门外。
满喜子走到外面,刚把手搭在院门上,又停下了脚步。雪见不在场,她的目光变得犀利了许多,浑身散发着决绝的气息。
“你以后别这样了。你一倒下,要给多少人添麻烦?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管理好。”
“对不起。”寻惠敷衍道,“你也要注意身体。”
“女人都有更年期,我在你这个年纪还不是一样,反正忍一忍就过去了。要都像你这样住院,那不就没完没了了。”
相比满喜子的口无遮拦,她想当然地将这种不适定义为更年期障碍,反倒让寻惠感到莫名地有说服力。寻惠当然知道女性在五十出头的年纪会迎来更年期,出现自主神经失调等症状,但她就是没有把脑子里的知识跟自己的身体联系起来,再加上每天忙于操持生活,无暇仔细思考。另外就是,她万万没想到更年期障碍竟会这么难受。这也许存在个体的差异,听满喜子的说法,她好像过得相对轻松一些。
“你该不会在报复吧?”满喜子的语气难以分辨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怎么会……”寻惠懒得与她争辩,随口应付道。
“那就好……本来我觉得我快病倒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你竟然病倒了,真是吓我一跳。”
也许,这个人表面上活蹦乱跳,其实也绷得紧紧的。她不与公婆同住,但丈夫是税务顾问,她忙于协助其工作。满喜子觉得她当家庭主妇很轻松,寻惠是不服气的,但是说不定满喜子自己也焦头烂额。
现在,满喜子说话再怎么恶毒,寻惠都没力气反驳。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失去了张力。只要倒下一次,就很难重新振作了。
“今后电话联系,拜托了。”
满喜子背过身的瞬间,突然全身僵硬,像是看到了什么。
寻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发现是武内站在自己家的车库旁。他微笑着朝寻惠点了点头。
满喜子重新振作起来,对寻惠说了声“再见”,便快步离开了。
“昨天您专程来看我,真是谢谢了。”
寻惠对他鞠了一躬。
她被救护车送走时,武内正好在屋外,忧心忡忡地目送她离开了。昨天下午,他又去病房探望了寻惠,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您能走动了吗?”武内靠在围栏上说,“千万别勉强自己。”
“好的,不过应该没问题。”
“最后还是没查出什么?”
“对呀。我仔细一想,也许是更年期障碍。”
“哦,果然是这样啊。我昨天听您说完,又去查了几本书,就猜到会不会是这个。那种病归妇科管,听说不同科的医生给的诊断也不同。您稍等片刻。”
武内突然转身进屋,接着两手各拿着一个瓶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