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现在每天早上送报时,我也会路过康帕瑞拉家,但整栋屋都悄无人声。”
“那是因为时间太早,他们一家都尚未起床。”
“不过他们家有条看门犬叫‘查伟尔’,尾巴的样子和扫把差不多,每次我去那儿,都低呜着跟在我身后,一路跟到街角转弯处,有时甚至跟得更远。今晚大家都去河边漂放王瓜做的灯笼,那狗肯定也会跟去。”
“是啊,银河节就在今晚!”
“嗯,我取牛奶时,顺道过去瞧瞧热闹。”
“去玩可以,但绝不准下河!”
“我知道。我就站在岸边看看,大概一个钟头就回家。”
“也不用这么赶,可以多玩一段时间。只要康帕瑞拉和你一块儿,我就不必担心啦。”
“我保证同他在一起。妈妈,帮您关上窗户,可以吗?”
“也好,就关上吧。起风了,天气变凉了。”
乔凡尼站起身,将窗户关上,又收拾好菜盘和面包袋,然后麻利地穿好鞋子,说:“过一个半钟头我就回来。”然后从昏暗的门口离开了家。
四半人马座节之夜
乔凡尼噘着嘴唇,仿佛在落寞地吹着口哨,孤单地走下两旁栽满柏树、黑影幢幢的坡道。
坡道下矗立着一盏高大的路灯,幽幽地发出银辉色的光亮。乔凡尼迈着大步走向路灯,模糊的影子像妖怪一样在乔凡尼身后拉成一条长线,慢慢变得越来越清晰,时而举手,时而抬脚,像和乔凡尼捉迷藏似的,绕到了他的旁边。
“我是轰隆隆的火车头,前面就要下坡了,要快速前进喽。我现在要超过前方的路灯了。快看,我的影子像圆规,将会绕一圈,然后跑到前面去。”
乔凡尼一边幻想着,一边大踏步走过路灯。白天课堂上的那个查内力,身穿崭新的竖领上衣,忽然从路灯照不到的另一头的小巷里窜出来,唰的与乔凡尼擦肩而过。
“查内力,你是不是赶着去河边漂放王瓜灯笼?”
乔凡尼话音未落,查内力就冷冰冰地从他身后说了句:
“乔凡尼,你爸爸要送你的海獭皮外套呢?”
乔凡尼的心猛地揪紧了,只觉得耳畔都是嗡嗡的轰鸣声。
“你什么意思?查内力!”乔凡尼大声怒吼。但查内力已经跑入对面一栋柏树环绕的大屋中。
“我从来没做什么坏事,可查内力为什么总对我那么不客气呢?看他那模样,跑起来简直就像只老鼠,竟然还整天嘲笑我!他真是个大笨蛋!”
乔凡尼不停地在脑中想着各种事,同时脚步匆匆,穿过被美丽的彩灯和树枝装点得璀璨动人的大街。钟表店的橱窗里,霓虹灯明亮耀眼,每隔一秒,猫头鹰座钟那用红宝石做的眼珠便骨碌碌转动一下;一座海蓝色的厚玻璃圆盘上,镶嵌着各种颜色的美丽宝石,宝石盘如行星般缓缓转动。对面那侧,有一只铜制的半人马,正慢慢地转到这一边来。宝石转盘的正中,有一张圆形黑底的星座一览图,在碧绿的芦笋叶衬托下,显得异常吸引人。
乔凡尼登时忘记了心事,呆呆地凝视着星座一览图。
比起白天在课堂上见到的星图,眼前这张星座一览图小很多,但如果按当天的日期和时刻旋转好转盘,椭圆形的玻璃盘中便会出现当晚的星空。在正中间,白茫茫的银河由上至下呈现朦胧的带状。带子的下方看上去像是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腾腾地冒着蒸气。
玻璃转盘的后面,立着一部用三脚架支起的小型望远镜,发出金黄色的光芒。最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极大的星座图,图中将天空的各个星座,绘成了奇形异状的怪兽,以及蛇、鱼、水瓶等模样。乔凡尼久久地站着、望着,心想天上真的有可怕的天蝎、英勇的射手吗?啊,我真想去天上四处逛逛!
陡然间,乔凡尼想起妈妈的牛奶还没取,于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钟表店。
虽然肩头因上衣窄小而被束缚得不舒服,但乔凡尼仍然精神十足地甩动手臂,昂然穿过街道。
清冷的空气如水般漫溢在街面和店铺,街灯掩映于翠绿的冷杉和橡树树枝中。六株法国梧桐树矗立在电力公司楼前,枝丫上挂满五颜六色的小彩灯,那景象令人一见之下,恍然以为是到了人鱼之都。孩子们穿着刚从衣柜里取出,还带着折痕的新衣裳,吹着《星星圆舞曲》的口哨,边奔跑边高喊:“半人马座啊,快降雾水吧!”另有一些孩子燃放着蓝色的烟花,快活地嬉耍着。只有乔凡尼耷拉着脑袋,对种种喧闹视若无睹,在脑中思考着与欢乐氛围全不相干的事,并加快脚步,赶往牛奶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