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此起彼落地响起了开合书桌盖以及收拾书本的声音。随后,同学们全体起立,向老师行完礼,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
二印刷厂
乔凡尼刚步出校门,就见七八位同班同学聚在操场一角的樱花树下,围着康帕瑞拉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看上去是在商量去哪里弄王瓜,做成青色灯笼在银河节的河里漂放。
乔凡尼朝他们用力挥了挥手,疾步离开了学校。大街上,几乎家家户户都在为迎接今晚的银河节而忙碌着。他们或是在门前悬挂紫杉叶球,或是将盏盏彩灯装点在柏树上,热闹极了。
乔凡尼并未直接回家,他转了三个路口,走进一家大印刷厂。他朝坐在入口处桌台后面,穿着宽松白衬衫的一个胖男子行了一礼,脱鞋踏进屋中,向上走去,来到最里头的房间前,拉开了房门。此时虽是白昼,房间里却开着电灯。一台台转轮印刷机正吧嗒吧嗒地飞转着。一批缠着头巾、戴着伞状遮光镜的工人,口中时而念念有声,时而数着铅字,各自努力工作着。
乔凡尼走到由门口数起的第三张高台前,向高台后的人行了一礼。那人便转身在工作架上翻找了一阵,翻出一张纸来,递给乔凡尼,说:“这些是你今天的工作量,没问题吧?”
乔凡尼点点头,从那人的高台脚下,拖出一个扁小的盒子,走到对面铅字墙的墙角,蹲下身子。这里灯光较亮,他用镊子夹起一个个粟米粒大小的铅字,放入小盒中。
一个系着蓝色工装裙的工人经过乔凡尼身后,开玩笑说:“哟,小放大镜君,你早!”一旁的四五个工友听了,不出声也不望这边一眼,只是淡淡一笑。
乔凡尼时不时地揉揉眼,继续麻利地挑拣铅字。
时钟响过六点,乔凡尼把挑拣出来的满满一盒铅字,认真地与手中那张纸又核对了一遍,这才捧着盒子来到先前那张高台前。台后的人默默地接过盒子,轻轻地点点头。
乔凡尼又朝他行了一礼,打开房门,走到印刷厂入口的桌台前。桌台后面那个穿着宽松白衬衫的胖男子,同样默默地把一枚小银币递给乔凡尼。乔凡尼开心地笑了,深鞠一躬,利落地从桌台下拿起寄存的书包,快步跑到大街上。他一面愉快地吹着口哨,一面进入面包店,买了一条面包和一袋方糖,然后飞奔向家。
三家
乔凡尼一口气跑进位于后街小巷的一间简陋小屋,这就是他的家。三个并排的入口处,最左边的门前放着一只种满紫色卷心菜和芦笋的破木箱。两扇小窗终日都垂挂着遮阳的窗帘。
“妈妈,我回来了。您身子好些了吗?”乔凡尼边脱鞋边问母亲。
“哦,乔凡尼回来了啊!干活很辛苦吧?今天天气凉爽,我感觉还不错。”
乔凡尼由玄关跨进屋里,见母亲躺在里屋床上,身上盖着白被单,正在休息。
他上前将窗户打开。
“妈妈,我今天买了方糖,给您加到牛奶里喝。”
“啊,你先吃吧,我暂时不饿。”
“妈妈,姐姐是几点回去的?”
“三点左右。她帮我把家务都做完了。”
“您的牛奶送来了吗?”
“好像还没有。”
“我立刻帮您去取。”
“不急,不急,你先吃饭吧。你姐姐用西红柿煮了道菜,就摆在那边。”
“那我就先吃啦。”
乔凡尼从窗户旁边端过装有西红柿菜肴的盘子,配着面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妈妈,我猜爸爸不久就会回来了。”
“我也这么觉得。可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因为今早的报纸报道,今年北方捕鱼收获特别多。”
“可是,也许你爸爸并没有出海捕鱼。”
“一定是捕鱼去了。爸爸绝不可能做那种会被关进监狱的坏事。他上回捐给学校的大蟹壳、驯鹿角,直到现在还陈列在标本室里。老师给六年级上课时,还轮番拿去教学用。去年的修学旅行……[3]”
“你爸爸还答应下回送一件海獭皮的外套给你呢。”
“唉,同学们一见到我,老是故意提起这件事,都在笑话我。”
“他们讲难听的话了?”
“嗯。只有康帕瑞拉从来不讲我的坏话。而且每次大家嘲笑我时,他都十分难过。”
“他爸爸和你爸爸的关系,就和你们现在一样,是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
“哦!难怪爸爸以前常带我去康帕瑞拉家做客。想起那时候就开心。每当放学后,我就跑到康帕瑞拉家玩。他家里有一列玩具火车,用酒精做动力,将七节铁轨连接起来,就能围成一个环形铁道。此外电线杆、信号灯等一应俱全。信号灯只有在火车通过时,才会亮绿灯。有一回我们把酒精用光了,就改用煤油代替,结果把油罐都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