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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铁道之夜(59)

作者:宫泽贤治

[1]日本的猎人在捕猎时,将少量的炸药填入肉中,动物一旦吞食,炸药便会在口中爆炸。

欧佩鲁与白象

这是一个牛倌讲的故事。

第一个星期天

说起欧佩鲁,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一口气安装的六台稻谷脱粒机,此刻正旋转着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十六个雇工累得涨红了脸,用脚死命地踩着机器,不停地将堆积如山的稻子塞入机器中,又把打下稻粒的稻秆甩到后边的空地上。稻秆不久又堆成了新的小山。稻壳与稻草的细末,混合入灰尘后,变成了黄色的尘雾,弥漫开来,就像沙漠中的沙尘飞扬。

在昏暗的脱粒车间里,欧佩鲁一边嘴叼琥珀大烟斗,眯着眼睛,背着双手,来来回回地巡视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免烟灰落到稻草里。

脱粒车间看起来建得十分坚固,面积有一所学校那么大,但六台新式稻谷脱粒机一起运转起来,整个车间都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仿佛在颤抖。或许正因如此,人一进入车间就会感到饥肠辘辘。实际上欧佩鲁也正是用这种法子来诱发食欲。这样到午饭时,他就能一口气将热腾腾的六寸大牛排和香喷喷的抹布大的鸡蛋肉饼一扫而光了。

日复一日,时间就这样在机器的轰隆隆声中过去。

谁也说不清那头大白象怎么到的这里!那可是头活生生的大白象,并不是身上涂白漆的那种。它是如何来的?为何到此?全都无人知晓。大概是它信步而行,无意中出了森林,来到了此处吧。

这个大家伙来到车间门口,慢慢地把脑袋探进去,雇工们都吓了一大跳。这也是很自然的反应,因为大家都不知道白象来干什么!跟它打交道可不简单。因此所有人都装作没瞧见,埋头干自己的活儿。

就在这时,双手插兜站在整齐排列的机器后面的欧佩鲁,用锐利的目光瞥了一眼大白象,然后迅速将目光转向脚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如往常般来来回回地巡视着。

白象将一只大脚跨入了车间,雇工们越发惊怕了。但一来手头的工作忙不完,二来怕惹到白象大事不妙,因此他们仍然故作镇定,望也不望一眼,继续忙活。

在车间昏暗的角落里,欧佩鲁从兜里抽出双手,再次瞥了一眼白象。随后装作百无聊赖的模样,故意打了个大哈欠,将双手搭在脑后,踱来踱去。这时高大的白象将两条前腿跨进了车间,眼看就要进来了。雇工们都吓坏了,欧佩鲁也有些害怕,从大琥珀烟斗里喷出一大口烟。尽管如此,他依然装作若无其事,自顾自踱着方步。

终于,白象大摇大摆地跨入车间,在机器前悠然地来回走着。

稻谷脱粒机飞速地运转着,稻壳像雷阵雨夹着冰雹,噼里啪啦地溅洒在白象身上。大白象似乎不乐意了,小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可是认真一瞧,哈,原来它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微笑。

欧佩鲁下了决心。他走到脱粒机前,打算和白象沟通一下。谁知白象抢先用像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埋怨道:

“呀,真糟糕,机器转得太快了,沙子都钻进我的牙缝里去了。”

果然,噼里啪啦的稻壳不但飞进白象的牙缝里,还砸在它雪白的头脸脖颈上。

欧佩鲁把心一横,换用右手拿烟斗,壮起胆子说:

“这儿如何?挺好玩吧?”

“嗯,蛮好玩的。”大白象倾了下身子,眯眼回答道。

“那就留在这儿,行吗?”

雇工们全都大吃一惊,愣在当场,大气不敢喘,齐齐望着大白象。欧佩鲁说完这话,也十分紧张,浑身禁不住颤抖着。

但大白象却毫不在乎地答道:

“行,留在这儿也好。”

“嗯,那就这样说好了。这个决定真棒!”欧佩鲁满脸堆笑,兴奋得涨红了脸。

谁也想不到,白象就这样成了欧佩鲁的私有财产。无论是让它干重活,还是卖到马戏团去,都稳赚不赔,至少能获利一万多元。

第二个星期天

说起欧佩鲁,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而上次被他收为私产的大白象也相当了不得。它力大无比,足有二十马力。浑身雪白,象牙漂亮洁白,皮肤光滑结实。干起活来可以顶不少劳力。能命令它干活的欧佩鲁由此更显得了不起。

“喂,要挂表吗?”欧佩鲁嘴叼琥珀烟斗,拧着眉头,走到圆木搭建的象舍前,问道。

“不必了,我不需要。”白象笑着答道。

“来,戴上试试吧。这东西很不错。”欧佩鲁边说边将马口铁打造的大表挂在象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