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过了才到熙岭车站,我坐出租车回了家。从公寓入口往下走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狗哼哼唧唧的声音。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看见一只小狗在公寓的花坛里看着我。我走过去朝它伸出手,它却往杜鹃花后面退了几步。我装出要离开的样子,小狗这才朝我这边走了出来。是一条眼角发黑的黄狗。我用两手抱抱它,发现它骨瘦如柴,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证明它很久没洗过澡了。可能是因为不太有力气,它并没有尝试挣脱。我抱着它回了家。
我把小狗放在客厅,在碗里盛了一些水,它急急地喝起来。来到明亮的地方一看,原来是一只刚刚褪去稚气的小奶狗。我拿出冰箱里的鸡胸肉,烤好后给它吃,它顾不上好好咀嚼,狼吞虎咽几口就吃下去了。“你饿坏了呀。”没有其他好吃的了,递过去一片面包也被它几口吃完。我又煎了两个鸡蛋,它吃得干干净净,碗底都舔了好几遍。“现在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我看着狗狗说,“今天太累了,我俩都先休息吧。以后的事早上起来再想吧。”
洗完澡出来,小狗已经趴在水槽的脚垫上睡着了。它到底经历了什么?小狗睡得很死,我到旁边看它都不醒。可能它在外面游荡了很久,脚掌黑黑的,鼻子也干干的。“晚安。”我对小狗说,然后上床睡觉了。
“你是谁呀?”
祖母看到小狗,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刚开始小狗还对祖母很警惕,后来发现对方很喜欢自己,便用两只脚站起来扑在祖母身上。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祖母,我说,正在帮小狗寻找主人,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我也可以养着它。
“它叫什么名字?”
“叫燕麦。我带它去医院做检查时,人家问我它叫什么名字,我就随口说了这个。”
“原来你叫燕麦。燕麦呀,燕麦呀。”
祖母做出用四脚走路的样子,向燕麦走去。
“如果你要去什么地方或者需要人帮忙,就交给我吧。我帮你看着。”
说完祖母把带过来的我的衣服放到了餐桌上。她把掉了纽扣或下摆破了的衣服都为我缝补好了。上次祖母看到我家里随处散落的衣服,就把需要修补的带回了家。再带回来的时候这些衣服都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缝补过的痕迹。
“谢谢您。”
听到我这么说,祖母连连摆手。
“这都不算活儿,相反还很有趣。还有没有了?”
祖母的声音里分明透着自豪。小时候在祖母家的时候,她经常做针线活。她的手特别巧。
“我还记得十岁去熙岭时,您用缝纫机给我做过连衣裙。还用画纸给我做了个皇冠。”
听到我的话,祖母微笑着点了点头。
“针线活是因为眼睛……才不做的吗?”
我小心地问她。
“眼睛也看不清楚,最重要的是手……”
“手怎么了?”
“有点痛。偶尔拿拿针是可以的,但如果拿久了……”
她好像不太愿意说这些。
“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学针线活的?”
我换了个话题。
“在大邱的时候。”
她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脸上露出了微笑。
一天,祖母正用扫帚扫地,明淑奶奶招手示意祖母。
——你拿着这个。
明淑奶奶递过来一根小针。
——把线穿上。
祖母在白色棉线的末端蘸点口水,把线穿进针孔。明淑奶奶又让她把线放在食指上,把针放上去。祖母又照做了。
——然后把线在针上绕三圈,对。现在用大拇指使劲捏住,把针抽出来。
于是,线的末端出现一个小圆疙瘩。
——你的手很巧。
明淑奶奶看着小圆疙瘩说。
——好,现在把针从布后面拉出来。进去的针脚和出来的针脚间距要一致。
明淑奶奶做了一遍示范,祖母便慢慢开始练习缝平针。手里拿着针,昏昏沉沉的心情竟然神奇般的平静下来。明淑奶奶接着又教了祖母回针缝、锁边缝和暗缝的方法。祖母一一按照她教的做了。
——很不错。
虽然明淑奶奶的语气漫不经心的,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可听到这句称赞,祖母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在明淑奶奶看来,祖母缝的那些针线一定非常糟糕,她的意思应该是,第一次做成这样还不算太坏。即便如此,听到这句话,祖母也突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称赞。从那以后,她就天天待在明淑奶奶身边,这样慢慢学会了做针线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