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把从墨西哥买来的纪念品摆了出来。印有弗里达·卡罗头像的冰箱贴、唐胡里奥龙舌兰酒、墨西哥鳄梨酱和萨尔萨辣酱,还有用各种颜色的线编成字母形状的手工艺装饰品。她一一指着它们告诉我,墨西哥的鳄梨酱和在韩国吃过的有多么不同,那里鳄梨的种植规模有多么大。之后她递给我在瓜达卢佩买到的圣珠,说她还去了瓜达卢佩教堂为我祈祷。妈妈本是没有宗教信仰的。
“为我祈祷什么了?”
“祈祷你能坚强起来。”
“我还要怎么坚强?”
虽然妈妈的话让我非常抵触,我还是努力让自己微笑着看着圣珠。由黑色塑料珠子穿成的闪亮的念珠上,挂着一枚披着蓝色斗篷的瓜达卢佩圣母的纪念章。
“怎么了?”
妈妈看了看我的脸,问道。
“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说吧。”
“我能说什么?你不是说不要再说那种话吗?离婚的事也不要提。那我还能跟妈妈说些什么?”
“你能对我说的就只有那些吗?我是让你往好的方面想,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总是揪住那些有什么用?要往前看啊。你从小就有这个习惯,喜欢揪住以前的事不放,所以才总是看到没有的东西……”
说这些话的时候,妈妈的情绪似乎有些起伏。透过她脸上的表情,我又看到了年轻时的妈妈望着年幼的我的表情。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厌恶的表情。
“你太懦弱了,总是沉溺于过去。精神一直是飘的,还经常自言自语。我怕你又那样……”
妈妈这样说着,脸上掠过惊慌的表情。她一时冲动说出这些话,好像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累了,要休息一下。不要打扰我。”
我面对墙壁侧身躺下,闭上了眼睛。妈妈离开了房间。外面传来水槽的流水声、碗碟的碰撞声、冰箱门的开关声。我努力地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但心脏又开始狂跳,感到一阵恶心。
没过多久,妈妈又打开房门走进来。
“你最近真的没事吗?”
妈妈坐在我旁边问。
“没事。”
“你看起来不太好。你真的停药了吗?”
“我都说了,停了。”
可是我想说,我试着停药了,却变得更不好受,所以又开始重新服药,我的康复速度远远追不上妈妈的愿望和我的决心。但我知道,如果这样说,立刻又会受到指责。
“那这是什么?”
妈妈拿出半透明的药包。我从她手里抢走药包。
“我不是故意翻的。因为你手机响了,我看了一下你的包,然后看到里面有这个。”
“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不要总想活得太简单。活在世上这是不可能的。”
还在首尔生活的时候,一次妈妈回家发现了我在精神科开的药。用手机一一搜索了印在信封上的药名后,妈妈冷冷地说,她对我感到很失望,还说遇到一点困难就盲目吃药是不对的。我不想吵架,答应她会停药。如果我和妈妈争论,她一定会说,虽然她经历了我无法与之相比的痛苦,但她没有依赖精神科。
“我什么时候总想活得太简单了?”
“因为你放弃了自己本可以承受的一切。结婚也是……”
“别说了,妈妈。都结束了。您还是觉得我轻易就放弃了婚姻,是吗?”
“是。”
妈妈似乎觉得这样说还不够,接着说:
“我和你爸爸即使经历了你姐姐的事,也没有放弃我们的家庭。但是你……”
“你还不如放弃呢。与其生活在那个阴影下,还不如放弃。需要医院的人是妈妈,哪怕是吃药撑着也好,需要这么做的人是妈妈!”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我在妈妈的脸前晃着药包。妈妈用手背擦干眼泪,避开了我的视线。
“对不起,妈妈。”
妈妈没有做任何回答,低着头流着泪。
“我疯了。对不起。”
我哭着走向妈妈。妈妈用手推开我。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妈妈说完就走开了。带着包出来的时候,我的心脏又开始快速跳动。为了不制造这样的矛盾,妈妈和我都为对方放弃了很多东西。可是为什么我们又发生矛盾了呢?我再次陷入为了自我防御,最终却攻击妈妈的循环里。妈妈不想伤害我,却始终固执己见,求全责备,我没有力量忍受这样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