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还一直记着呢。”
妈妈没有回答,用纸巾擤了一下鼻涕,又认真地玩起了游戏。
我背对着妈妈,躺在陪护床上闭上了眼睛。对妈妈来说,明姬阿姨意味着什么呢?妈妈给我讲了明姬阿姨去墨西哥的事,就像说当天的气温那样,就像说找回多少零钱那样,不带任何感情。我不了解妈妈,比明姬阿姨或祖母还要不了解,也许……比爸爸还要更不了解。
出院那天,明姬阿姨开车送妈妈回家。听到我说一起进去喝杯茶再走,阿姨说去了还要看爸爸的脸色,在停车场就跟我们道了别。
“这里是韩国嘛,我又没有被邀请去家里。你爸爸不在的时候我再去玩。”
“韩国现在也变了,和八十年代不一样了。”
“智妍,这是为了你妈妈好。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回到家里,爸爸已经拿出一些小菜正在吃饭。他看到我们,问了句怎么样了,又继续吃饭了。明姬阿姨说得没错,在阿姨和爸爸中间妈妈一定会不知所措。我让妈妈躺到床上,拒绝了爸爸让我吃完饭再走的提议,直接回了熙岭。那是星期天的下午,我也需要休息。
每到周末就去首尔,如此反复的过程中,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已经是初夏了。我站在客厅窗边,茫然地望着树木从嫩绿色变为深绿色。这是和他分手后的第一个夏天。虽然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为了消化它们我非常疲惫,但令人惊讶的是,我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恢复。不仅能读书,还发表了一篇小论文。那段时间我把放在里屋箱子里的天文望远镜搬到客厅,后来又把它搬到了窗边,仅仅这一点就让我感觉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在电梯里我又偶遇了许久不见的祖母。出于当时的喜悦,我邀请她这次来我家。星期天,祖母过来了。
我去超市买了拌好的牛肉和泡菜、半成品的干明太鱼汤,又做了米饭,摆好了餐桌。
“这些都是在超市买的。”
“做得对。一个人住的话,买着吃更划算。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做饭吃。我也一样,觉得买的东西比自己做的好吃。”
祖母坐在餐桌前,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高兴。吃完饭,她和我都往碗里倒了些水喝。最后我把碗放进碗池,冲了咖啡回到客厅,发现她正站在阳台上望着快要成为满月的月亮。
“您要不要用这个看?”
我指着客厅一角的望远镜说。祖母点点头,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老花镜戴上。
“我眼睛不好……”
“用这个看的话,可以非常近地看到月亮。”
我打开电源,用遥控器指挥起望远镜。
“您看。”
祖母把眼睛贴到目镜上,轻轻地感叹着。
“这是什么呀……”
“能看到吗?”
“啊……这是月亮吗?”
“是啊。”
“感觉触手可及呢!”
祖母把手伸到望远镜旁边,做了一个抚摩的动作。
“我的天!”
她张开嘴,目不转睛地透过目镜观察着。
“像今天这样的天气,还可以看到木星呢。您想看吗?”
听到我这样说,祖母摇了摇头。
“这些就足够了。我有点害怕这些呢。”
她把眼睛从目镜上移开,看着我。
“这个望远镜还看不到很远,只能看到近一点的天体。”
“这么说,还能看更远的地方吗?”
“当然啦。”
“能到哪里呢?”
我把哈勃望远镜在二〇〇三年至二〇〇四年拍摄的照片拿给祖母看。天文学家们称它为“超深空”。散发着橙、紫、蓝、白色光芒的星系看起来就像散落在黑色背景上的宝石。
“这是一百三十亿年前宇宙的样子。”
“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现在看到的是遥远的过去吗?”
“是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怎么能看到那么久以前的东西?”
“是啊。但这是可能的。”
祖母盯住我看。
“这就是你的工作吗?”
“没什么了不起的。”
“当然了不起了。”
祖母一边摸着望远镜,一边说。
“如果我妈妈出生在现在,说不定也会做你这样的工作。她是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人。”
我点点头。
新雨大叔去日本后过了半年,在一九四二年冬天,新雨大婶生下了孩子。孩子的名字叫喜子。新雨大婶直到生孩子的那一刻还在害喜。喜子很难哄,醒了就开始哭,除了吃饭或新雨大婶抱着的时候,其余时候都在一刻不停地哭,嗓子都喊哑了。喜子体格健康,力气也大,非常难带。新雨大婶很疲惫,日益消瘦下去,背着喜子去磨坊用笤帚扫地上的米粒的时候,总是打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