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搞错了交流对象?”我问她。
“不是想让他避孕吗?这事必须告诉他本人。”
不要笑,这就是东大的学生,还是专攻性别(gender)研究的女学生的现状。即便如此,她仍然相信我会认真对待,不会一笑置之,所以特地在深夜赶来,对我倾诉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你必须正视一个问题:他并没有把你看得很重要。”
我冷静地告诉她这个真相。无论是多么残酷的真相,也比谎言要好。不过,最近我又开始觉得,比起残酷的真相,能让对方暂时喘口气,获得短暂的安慰也很好。
她感觉到,我是真的对她的男友愤怒了。这让她吓了一跳,也终于让她开始思考,这件事或许比她想的要严重。事实上,正是她嘴上否认的那些不安影响了身体,让她养成了反复暴食催吐的强迫习惯。
那个女生毕业多年后,给我发来一封邮件,附件里是她婚礼当天的照片。新郎长相普通,但看上去很正直,旁边的她笑得十分灿烂。哦,原来如此。她选择了嫁给一个诚实的男人。真好,真好啊……
上野研究室又被称为“保健室”,因为那些别无去处的学生最后都会聚集到这里。其中有些人虽然没法出席课堂,却会在研究室露面。常客也有几个,人员在不断轮换。
有一次,我跟大家八卦起另一个不在场的学生,问:
“说起来,最近没看到小明(假名)啊。他在忙什么呢?”
一个学生回答:
“谁知道呢,大概是交到朋友了吧?毕竟这间屋子里净是些没朋友的人。”
这话说得真好。我听完爆笑。
没错,一旦结束了迷茫与失落,只要离开这里就好。因为“毕业”是你们的任务。
粉丝
作为粉丝,我想说,井上阳水是天才。
天才,意味着他独一无二,不与任何人相似。
除了阳水,还有谁能创作出那样的音乐给我们听呢?
受到20世纪60年代美国民谣影响的他,与日本新音乐[1]时期的任何人都不一样。FolkSong按字面翻译就是民谣。它以美国民谣“乡村与西部”(CountryandWestern)风格的简单和弦编成,是一种任何人都能唱的、带有简单主张的歌曲。无论是风靡一时的鲍勃·迪伦(BobDylan)、民谣女王琼·贝兹(JoanBaez),还是彼得、保罗和玛丽(Peter,PaulandMary)组合,他们的音乐本身都不稀奇。正是因为简单上口,才受到无数人的喜爱。日本的吉田拓郎也是类似的风格。
日本新音乐虽然孕育了唱出不朽名作《神田川》的辉夜姬乐队,以及佐田雅志、小椋佳等创作型歌手,但因为风格带有强烈的感伤倾向与叙情性,最终被定型为一种并不“新”的、带有流行风格的歌谣曲[2]。正是因为中老年人也能放心演唱,才使得歌谣曲作为一种标准曲目融入了大众生活。
日本民谣常被揶揄为“四叠半歌曲”[3],女歌手荒井由实(后来的松任谷由实)的登场却一改往日风格,歌曲既无政治性,亦没有强烈主张,充满轻快的都市风情。但她不仅声音难听,还用钝重的四拍取代了受到摇滚影响的八拍民谣,相当于把时钟拨回了从前。
顺带一提,日本虽有世所罕见的女歌手中岛美雪、夭折的英雄尾崎丰,但二者最终都成了带有强烈感伤情绪的歌谣曲流派之一,变成日式流行音乐的调味料。其他爵士、布鲁斯、摇滚风格的歌手,则无一不是从原版衍生而来的“日本版”。
音乐爱好者是一群狭隘的人。对音乐的评判标准只有合不合口味这一条,明明没有根据,却把不喜欢的音乐视为噪声,只称赞自己喜欢的。我从不觉得歌谣曲、演歌和美空云雀有多好,却从早期就听阳水的歌,直到现在。虽不曾像追星族那样跟着他到处跑,甚至连公演也没去过,却买了他几乎所有的CD。作为一个狷介褊狭的音乐听众,我有段时间只听巴赫的器乐曲,但同一时期也一直在听阳水的歌。不知道巴赫与阳水的组合在我心里是如何取得平衡的。但有个跟我一样固执的巴赫粉丝朋友曾告诉我,他会把巴赫与八代亚纪的歌穿插着听。
如此这般,当阳水在歌坛登场,我们听到了闻所未闻的歌曲,并为此震惊不已。
要成为“国民歌谣”,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能让人放心大胆地听,二是能让人放心大胆地唱。它们和弦简单,主题的展开也在预料之中,适合很多人齐唱。也正因如此,才能受到大众喜爱,逐渐深入人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