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她忧郁地说,“我相信你们,我无法不相信你们。”
“我想,这种坦白也足够了,”彼得·阿列克桑德罗维奇说,“您听到了吗?请问您怎么想?”
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夫娜没有回答。场面变得越来越难堪。
“我明天要把所有的书都查看一遍,”彼得·阿列克桑德罗维奇继续说,“我不知道那儿还有什么,但是……”
“她读的是什么书?”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夫娜问。
“书?请您回答吧。”他对我说,“您比我更擅长解释事情。”他暗含讥笑地补充说。
我很是窘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夫娜脸红了,垂下眼睛。接着是一阵长时间的停顿。彼得·阿列克桑德罗维奇懊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阿列克桑德拉·米哈伊洛夫娜最后开口道,怯生生地说出每一个字,“但如果只是这些,”她继续说,竭力赋予自己的话一些特殊含义,已然对丈夫固定不动的目光感到尴尬,尽管她尽量不看他,“如果只是这些,我不知道我们何必全都如此难过、绝望呢。比任何人都有错的是我,只是我一个人,这也让我非常痛苦。我忽视了对她的教育,我应该对一切负责。她必须原谅我,而我不能也不敢谴责她。但是,同样,我们何必要绝望呢?危险过去了。请看看她吧,”她说,越发振作起来,向自己的丈夫投去探求的目光,“请看看她,难道她的轻率行为留下任何后果了吗?难道我不了解她,我的孩子,我可爱的女儿?难道我不知道她的心是纯洁高尚的,在这个漂亮的脑袋瓜里,”她继续说,爱抚我,把我贴到自己身边,“思想清晰、鲜明,而良心也害怕欺骗……够了,我亲爱的!停止吧!想必,还有别的什么潜伏在我们的忧烦中;有可能,敌对的阴影只在我们身上一掠而过。但我们用爱赶走它,用善意的协调一致驱散我们的误解。或许,我们之间很多话都没有说完,而我要第一个认错。是我最先向你们隐瞒,在我这里最先生出上帝知道是怎样的怀疑,这要怪我生病的脑袋。但……但如果我们部分地说了出来,你们都必须原谅我,因为……因为,终究,我的怀疑也算不上是什么大的罪过……”
说完这些,她胆怯地红着脸看了看丈夫,忧戚地期待着他的话。在他听她说话的时候,讥嘲的微笑显露在他的嘴唇上。他不再走动,直接在她面前停住,两手向后一甩。他,似乎在思忖她的困窘,观察它,欣赏它。她感到他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慌乱起来。他等了一会儿,仿佛期待着接下来的什么事。她的困窘加剧了。最后他以一阵低沉、悠长、刻毒的笑声打破这令人难堪的僵局。
“我为您惋惜,可怜的女人!”他终于痛苦而严肃地说,不再笑了,“您为自己挑了个您无力扮演的角色。您想怎么样?您是想鼓动我回答,用新的怀疑煽动我,或者不如说,用您在您的话中没隐藏好的旧的怀疑?您话里的意思是,没什么可跟她生气的,她很好,哪怕读了那些不道德的书之后也一样,那些书的说教,要让我说,看来已经取得了某种成就,让您,最终亲自为她负责,是这样吗?而您,做出这番解释,您是在暗示别的什么东西;您觉得,我的怀疑和压制来自某种其他的感情。您甚至昨天暗示我——请不要阻止我,我喜欢有话直说——您甚至暗示,在有些人那里(我记得,按您的说法,这些人大多老成持重、严苛、直率、聪明、强壮有力,上帝知道您慷慨发作时什么定义给不出来!),在有些人那里,我再重复一遍,爱(上帝知道您为什么杜撰这个!)不能不严厉、热烈,陡然地,经常以怀疑和压制表现出来。我不太记得您昨天是不是这么说的……请不要阻止我,我很了解您的学生,一切她都能听到,一切,我第一百次地跟您讲,一切。您被蒙骗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要如此坚持,认为我正是那个人!上帝知道为什么您想让我穿进这件丑角的长袍。我不是爱这位少女的年龄了;最后,相信我,夫人,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无论你多么慷慨地原谅我,我都要说先前说的话,过失永远是过失,罪永远是罪,是羞惭、可耻、丑恶、不光明正大的罪,无论你把不端的情感提升到多么高尚的程度!不过够了!够了!别让我再听到这种肮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