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涅朵奇卡。只是你知道吗,当你这么快问我时,我有点儿尴尬。这是因为你问得这么快……请你相信。不过,听着,实话回答我,我的孩子,在你心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如果这样又快又意外地被人问到,你也会同样尴尬吗?”
“没有。”我回答,并用清澈的眼睛看了看她。
“嗯,那就好!要是你知道,我的朋友,我多么感激你这个完美的回答啊。倒不是说我怀疑你做了什么坏事,永远都不会!我不会原谅自己有这种想法。但你听着,我把你当作孩子,可现在你十七岁了。你自己也看见了,我生病了,我本身就像个孩子,需要得到照顾。我无法完全取代你的亲生母亲,即使我心中对你的爱足以做到这一点。如果说这种关心令我痛苦,那么,理所当然,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请原谅我的问题,也原谅我,也许是迫不得已,没有履行我从爸爸家带你走时对你和他许下的所有承诺。这让我很不安,也经常困扰着我,我的朋友。”
我搂住她,哭了起来。
“哦,感谢,感谢您所做的一切!”我说,任泪水洒在她的手上,“不要这样对我说话,不要撕裂我的心。您对我胜过母亲,愿上帝保佑您,为您和公爵二人对我这个可怜的遗孤所做的一切。我可怜的人,我亲爱的人!”
“够了,涅朵奇卡,够了!好好搂着我,就是这样,紧一点儿,再紧一点儿!你知道吗?上帝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是你最后一次拥抱我。”
“不,不,”我说,像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不,不会的!您会幸福的!……以后还有很多的日子。请您相信,我们会幸福的!……”
“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爱我。现在我身边的人很少了,所有人都弃我而去了!”
“谁弃您而去了?他们是谁?”
“以前我周围还有其他人,你不知道,涅朵奇卡。他们都弃我而去了,全都走了,就好像原来都是鬼魂。可我那样等着他们,等了一辈子,愿上帝保佑他们!瞧,涅朵奇卡,你看,多么浓重的秋色;很快就下雪了,我会随着第一场雪死去,是的,但我不悲伤。别了!”
她的脸苍白难看,面颊上双双燃烧着不祥的、血红色的斑块;她的嘴唇微微发颤,受着内热的炙烤。
她走到钢琴前,弹了几个和弦,就在这个瞬间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哀怨地发出一阵悠长的颤音……
“你听,涅朵奇卡!听见了吗?”她突然用一种充满灵感的声音指着钢琴说,“这根弦绷得太紧、太紧了,它承受不住就死掉了。你听,那声音死得多么可怜!”
她说话很吃力。无声的内心之苦反映在她脸上,她的眼里含满泪水。
“好吧,这个也说够了,涅朵奇卡,我的朋友。够了,带孩子们过来吧。”
我把他们带来。望着他们,她好像歇过来了,一小时后让他们走了。
“我死了,你不会丢下他们吧,安涅塔?对吧?”她低声对我说,好像害怕有人听见似的。
“够了,您这是在杀死我!”我只能这样回答她。
“我开玩笑呢,”她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说,“可你信了?有时候上帝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现在像个孩子,我需要一切都原谅我。”
这时她胆怯地看了看我,好像有什么话害怕说出来。我等待着。
“当心别吓着他。”她最后说,垂下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话音那么轻,让我几乎听不见。
“谁?”我惊讶地问。
“我丈夫。你最好慢慢告诉他一切。”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重复着,越来越感到惊讶。
“哎,也许,不要告诉他吧,谁知道呢!”她回答说,竭力更显狡黠地看了看我,尽管同样天真无邪的微笑仍闪现在她嘴唇上,红晕在她脸上越发蔓延开来。“不谈这个了,我都是开玩笑的。”
我的心越发缩紧了。
“只是你听着,我死后,你会爱他们的,好吗?”她又严肃地补充道,又好像带着某种神秘的表情,“就像爱自己的孩子那样。好吗?记住,我一直认为你是我亲生的,跟我自己的孩子没有区别。”
“是的,是的。”我回答,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泪水和窘迫而喘息不已。
一记热吻灼烧着我的手,让我没来得及缩回来。惊讶锁住了我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