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克为自己挑选了一套两居室,它有一个开放式的主间,刷的是白墙,铺的是浅色木地板,既能当客厅又能当餐厅,还包含了厨房。一张小木桌就是他的办公桌了,下面放了一个能连接到星链终端的wi-fi盒子。厨房的台面是白色的富美家层压板,整间房里唯一出挑的是工业级尺寸的冰箱,里面放着不含咖啡因的无糖可乐。复古的寝室是整栋房子里最具文艺气息的地方,墙上张贴着《惊异传奇》杂志封面的海报,茶几上放着温斯顿·丘吉尔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第三卷、洋葱报的《我们愚蠢的世纪》、艾萨克·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以及《周六夜现场》为他2021年5月的脱口秀节目准备的相册。相邻的小房间里有一台跑步机,但他不怎么用。
后院有灌木丛生的草地和几棵棕榈树——这些棕榈树在8月的高温下也会枯萎。后面的白砖墙上挂着格莱姆斯画的龙飞凤舞的涂鸦艺术作品,上面有红色的心和带有蓝色表情符号的云朵。太阳能屋顶连接着两个硕大的特斯拉powerwall。后院的一个小屋有时被格莱姆斯当作工作室,有时被梅耶·马斯克当作卧室。
“斯是陋室”不足以形容其作为亿万富翁主要居所的简朴程度,但在马斯克心里这就是天堂。他第一次带我去那儿,我看着他整个身体都松弛了下来,人在屋子里晃来晃去,像个城郊的大叔一样吹着口哨。
第54节 自动驾驶日
特斯拉,2019年4月
夜复一夜,马斯克直挺挺地坐在床边,无法入眠,身旁是他的女友格莱姆斯。有些夜晚,他一直坐到天亮,都没有挪过地方。特斯拉在2018年实现了产量激增,接二连三的动荡也挺了过去,但它依然需要进行新一轮融资才能维持运营,而做空者就像秃鹫一样在公司股票上方盘旋。2019年3月,马斯克再次进入了“戏剧性危机”模式。有一天破晓时分,他对格莱姆斯说:“我们必须筹集到资金,否则就完蛋了。”他需要想出一个远景宏大的商业故事才能扭转局面,让投资者相信特斯拉会成为全球最有价值的车企。
有一天晚上,他一直开着灯,沉默地盯着天空。格莱姆斯说:“每隔几个小时,我就会醒来一次,看他还是呆坐在那里,一副思考者的架势,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第二天早上她起床时,马斯克对她说:“这个问题,我解决了。”他解释道,解决方案就是让特斯拉举办一个“自动驾驶日”,他们可以向投资者演示特斯拉如何制造出一辆可以自动驾驶的电动车。
从2016年开始,马斯克一直在力主实现完全自动驾驶车辆的设想,这种车可以召之即来,做到无人驾驶。事实上,那一年他开始尝试让特斯拉车辆完全摆脱方向盘的操控。在他的坚持下,冯·霍兹豪森和设计师们一直在生产没有制动器、踏板、方向盘的robotaxi模型车。马斯克每周五都会去设计室,掏出手机,给各式各样的模型拍照。他在一次会议上说:“这就是未来世界交通的发展方向,我们必须鞭策自己朝这个方向努力。”每年,马斯克都会定期在公开场合预测,我们距离实现完全自动驾驶只剩一年左右的时间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完全自动驾驶就像海市蜃楼,每年都要“再等一年”。
然而,马斯克认为筹集资金的最佳方式就是举办一次充满故事性的现场演示活动,证明生产自动驾驶车辆能在未来帮特斯拉实现巨额盈利。他相信他的团队可以完成这场演示,甚至给大家展示一辆可靠的原型车,让大家目睹未来电动车的模样。
马斯克在四周后的一个日期“2019年4月22日”上面做了标记,他们会展示一个部分实现自动驾驶的车辆版本,这将是特斯拉的第一个自动驾驶日。“我们必须让人们眼见为实。”他说,虽然还做不到百分之百的完全自动驾驶。可以想见,马斯克狂飙运动必然带来的结果是:在一个人为设定的、不切实际的最后期限来临之前,全员每周7天、每天24小时都像发了疯一般,非要做出一个能让他满意的东西来。
马斯克的自动驾驶狂飙运动不仅把团队逼疯了,也把他自己逼到了绝境。“当他认为灾难迫在眉睫时,他就不得不把自己抽离出现实,才能摆脱这种糟糕的局面。”他招募进来做人工智能项目的密友希冯·齐里斯说,“他曾经问我是不是认为他已经疯了,这是我唯一一次面对面看着他,对他说‘你疯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崩溃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