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投入
2022年11月10日至18日，用人三原则
住在推特总部，开始第二回合裁员
马斯克原本认为，推特付费蓝勾勾会是万灵丹，能够成功拯救这家公司。但如今这项计划被迫暂缓，广告营收崩盘也没有缓和迹象。他开始计划新一波的裁员，削减更多人力。留下的人必须能和特斯拉及SpaceX工程师一样，疯狂投入工作。「我绝对相信，一小群保有高度工作动力的顶尖人才，会做得比一大群非常优秀、但工作动力不够强的人。」他这样对我说，当时他正要结束在推特痛苦的第二周。
如果他希望留下来的推特员工变得硬派，就必须让他们亲眼看到他自己到底有多硬派。1995年，他直接睡在他的第一个办公室Zip2的地板上；2017年，睡在特斯拉内华达电池工厂的屋顶；2018年，睡在佛利蒙组装工厂的办公桌底下。他说，并不是因为真的有必要睡在那些地方，而是他很喜欢创造戏剧性事件与急迫感，让人感受到他是一名战时将领，能够召集他的部队进入战斗模式。现在，该是他睡在推特总部的时候了。
那个周末，他在奥斯汀短暂停留，然后在11月13日周日深夜，回到旧金山，接着立即赶去推特办公室，占用七楼图书室的沙发。总是能帮他解决各种难题的戴维斯，也已经从钻孔公司来到推特，负责监督削减成本。戴维斯带着妻子妮可。荷兰德（Nicole Hollander）和两个月大的婴儿，一起搬进了旁边的会议室。推特总部设备完善，有卫浴间、厨房和游戏间。他们开玩笑说，这里非常豪华。
马斯克在周日晚上飞去旧金山的途中，打电话给堂弟詹姆斯，要他和他的弟弟安德鲁，在他抵达推特办公室时，两人必须到推特报到，一起和他开会。当天正是安德鲁的生日，他们正和朋友外出吃饭。但他们还是赶到推特办公室。「这家公司的员工不停贴出与伊隆有关的废文，他说他需要我们几个人待在那里，他只能信任我们。」詹姆斯说。
诺迪恩也被征召进驻推特办公室，他与詹姆斯兄弟组成三剑客。整个周末他都待在公司，检查推特工程师的程式码，了解谁的能力好、谁的能力差。他已连续两周只靠饼干填饱肚子，原本削瘦的身材已瘦成皮包骨。那个周日，他在五楼的游戏间睡着了。周一早上醒来，当他听到马斯克要再裁掉更多人力时，他的胃开始剧烈翻搅。「我只是觉得，妈的，我们又要裁掉80%的人。」他走去浴室，开始呕吐。「我才刚醒来就吐了，」他说，「我以前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他走回自己的公寓，洗澡并思考这一切。「我走出推特总部，心里只有个念头，就是此时此刻我不想再待在那里，」他说。但到了中午，他决定不能抛弃团队伙伴，所以又回来了，「我不想让詹姆斯失望。」
特斯拉自动辅助驾驶团队重要成员什罗夫，偶尔也加入推特三剑客行列，组成四剑客。他们与一群忠心耿耿的年轻人，在推特总部十楼一间闷热无窗的房间，设立了战情室，并将它取名为「大麻室」（hot box），靠近马斯克使用的大会议室。他们可以感觉到，许多推特员工对他们充满怨恨，甚至称呼他们是「打手小队」。但也有几位工作认真的推特工程师，例如桑苏西，则希望成为新作战序列的一份子，因此加入他们，在十楼开放空间一起工作。
当天午后，马斯克和他的三剑客开会。他对他们说：「这里的情况糟透了。如果能够在这家公司找到300名优秀的工程师，我一定会很惊讶。」他们必须缩减人力让公司变精实，也就是要裁掉将近80%的人力。
有些人表示反对。世界杯就要开打，感恩节等重要的购物季即将来临。从特斯拉调派来的资讯安全工程师雷蒙说：「届时我们恐怕没办法用这么少的人力来应付所有情况。」詹姆斯很认同雷蒙的担忧，跟着附和说：「我觉得这样做，结果会很糟。」马斯克听了相当火大。他心意已决，一定要大幅裁减人力。
必须能力优秀、值得信任、有工作动力
马斯克说，留下的工程师必须符合三项条件：能力优秀、值得信任、有工作动力。上周执行的第一波裁员，目的是开除那些不够优秀的员工。他们达成共识，下一波裁员计划的优先要务就是找出不值得信任，或者具体来说，看起来无法百分之百对马斯克忠诚的员工，然后开除他们。
三剑客开始浏览推特员工的Slack讯息，以及社群媒体贴文，锁定那些拥有高层权限、可以更动软体架构的员工。「他告诉我们，要找出可能感到不满或是造成威胁的员工。」从特斯拉调派来的软体工程师达瓦尔说。他们在公开的Slack频道搜寻关键字，例如「伊隆」。马斯克也会跟他们待在「大麻室」里，对他们正在查看的内容开玩笑。
有时候，「大麻室」的气氛充满欢乐。他们在偶然间发现了一份单字清单，系统会自动阻止这些单字出现在推特的流行趋势中。当他们看到「大便汉堡」（turdburger）时，马斯克狂笑不已，甚至倒在地上喘气。但有些时候，他们看到的某些讯息，包括报复威胁，会刺激马斯克的偏执性格。「某个家伙写了一条指令，可以让整个资料中心运作停摆，这家伙挑衅的说『我很好奇，如果你们执行这个指令，会发生什么事』，」詹姆斯说，「然后，他贴出了指令。」他们立即取消这名员工的权限，并开除他。
他们主要查看Slack公开频道里的讯息，但诺迪恩还是觉得这么做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他才刚摆脱早晨的反胃症状。「感觉我们正在违反隐私、自由言论等规则。他们的文化就是喜欢嘲笑自己的老板。」后来他说。安德鲁和哥哥詹姆斯一样，也很关注隐私问题，但他说他们并没有查看私人讯息。「一家公司必须取得平衡，了解能容忍不同意见到什么程度。」他说。
马斯克和他们不一样，完全不会感到良心不安。不受限的言论自由不包括职场。他告诉他们，找出那些言论尖酸刻薄的人，他要将这些态度消极的员工全部踢出去。他们一直工作到午夜过后，最终列出了一份30多位不满份子名单。詹姆斯问他：「想不想和这些人谈谈，听听他们的说法？」马斯克说不用了，他们应该被开除，也真的被开除了。
除了能力优秀与值得信任，马斯克下一个想要筛选的特质是：工作动力。他一直都相信全力投入的硬派工作模式，这是他的荣誉勋章。他看不起那些热爱度假的成功人士。
周二，詹姆斯和诺迪恩一整天都在思考要如何决定哪些员工真正有工作动力。后来他们看到某个人在Slack发了一则讯息：「让我拿遣散费走吧，我会离开公司。」他们灵机一动，或许可以透过自我筛选的方式。有些人可能很喜欢在深夜和周末工作，但想必也有些人不喜欢这种生活，而且会大方说出来。
詹姆斯和诺迪恩恍然明白，大家一定会愿意，事实上是很骄傲地对外宣告自己的立场。他们建议马斯克，让大家有机会主动选择退出推特的新硬派文化。马斯克很喜欢这个想法。诺迪恩设计了简单表格，上面有个按钮，员工可以选择与公司和平分手，领取三个月的遣散费。「我们太开心了，再也不需要开除更多人。」詹姆斯说。
几个小时过后，马斯克结束会议，笑着走进战情室。他说：「我有一个很棒的想法，我们要倒过来。不应该让他们选择退出。相反的，应该改成选择加入。我们要让整件事听起来像是沙克尔顿远征 ，我们要的是那些宣称自己是硬派的人。」
当天深夜，马斯克飞去德拉瓦，为诉讼案出庭作证，有股东质疑他在特斯拉领取高额薪酬，因此提起诉讼。北美东部时间接近凌晨四点时，他在飞机上亲自测试选择加入的按钮，成为第一位支持推特新愿景的人。接着他寄了一封电子邮件给全体员工：
寄件人：伊隆。马斯克
主旨：分岔路口
日期：2022年11月16日
为了继续向前，建立划时代的推特2.0，在竞争日益激烈的世界取得成功，我们必须采取极端硬派的工作模式，意思是长时间高强度地工作……
如果你确定，你想要成为新推特的一份子，请在以下连结点击「加入」的按钮。东部时间明天（周四）下午五点前没有点击的人，将会收到三个月的遣散费。
詹姆斯和诺迪恩整夜没睡，等着看最后的结果。他们相互打赌，会有多少人按下「加入」的按钮？詹姆斯认为，现有的3,600名员工当中，会有2,000人愿意留下，诺迪恩打赌会有2,150人。马斯克也加入赌局，预估留下的人数更少，只有1,800人。最后，总共有2,492人按下「加入」的按钮，大约是69%的人力，出乎大家意料。随后马斯克的助理巴拉加迪亚发伏特加红牛给大家，好好庆祝一番。
程式码审查，与工程师一起简化流程
那个周四晚上，推特员工收到一则带有警告意味的讯息。讯息写着，隔天，也就是11月18日周五，推特办公室将会关闭，门禁卡将停用，直到周一为止。之所以发出这则公告，是基于安全考量，公司担心被解雇或是选择离开的人，有可能造成破坏。但马斯克并没有理会这封电子邮件。他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周五早上，他发出一则相互矛盾的讯息：「实际撰写软体的人，请在今天下午两点到十楼报到。」稍后又补充说：「请准备好随时接受简短的程式码审查，我会在办公室里四处走动。」
大家都觉得很困惑。一位在波士顿工作的工程师，是负责快取重要资料的团队唯一留下来的成员。他很担心，如果在他搭机时，系统出状况，就无法及时修复。但他也担心，不进公司，可能会被开除。所以还是飞到了旧金山。
到了下午两点，约300 位工程师带着手提行李箱进入办公室，没人知道公司是否会补贴差旅费用。一整个下午，马斯克都在开会，直接把他们晾在一边。公司没提供食物，到了下午六点，大家愈来愈火大，肚子又很饿，安德鲁和安全工程总监克里斯多夫。史丹利（Christopher Stanley）拿了几盒披萨过来给大家充饥。「他们的情绪开始变暴躁，我想马斯克是故意让他们等。披萨多少可安抚他们的情绪。」安德鲁说。
到了晚上八点，马斯克终于现身，开始进行他所谓的「桌边审查」（desk-siding），也就是站在年轻工程师的工作桌旁边，审查他们的程式码。后来这些工程师说，马斯克提供的建议，有些很好，有些很肤浅。多数时候，他们是在讨论如何简化某个流程。马斯克也会和他们一起站在白板前，由工程师直接在白板上画出推特系统的架构。马斯克不断向工程师提出各种问题，为什么搜寻功能这么烂？为什么广告内容不是用户感兴趣的？当他抱起X宝宝离开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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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英国名探险家沙克尔顿爵士（Sir Ernest Henry Shackleton）于 1914年进行南极探险时，因海象恶劣被困在孤岛，苦撑700 多天后全员获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