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牛仔走进星巴克
2022年10月26至27日，推特总部相见欢
文化冲突
2022年10月底，马斯克正式收购推特的前几天，他的心情起伏很大。「我很兴奋终于可以开始执行 X.com 计划，原本早该完成了，现在正好可以利用推特当催化剂，」某天凌晨三点半，他突然传简讯告诉我，「我希望能促进民主和公民对话。」推特将会结合金融平台与社群网络，就如他在二十四年前为 X.com 设定的蓝图。他也决定把推特改成他喜欢的名字。 但是过了几天，他又变得闷闷不乐。「我必须住在推特总部了。情况非常棘手，我很失望 : （ 很难入睡。」
他在10月26日周三造访推特旧金山总部，为当周的正式收购做准备、了解情况。性格温和的推特执行长阿格拉瓦站在二楼的会议大厅，准备迎接他。「我非常乐观，」他在等待马斯克到访时说，「伊隆有能力激励其他人做到突破自我的事情。」阿格拉瓦当时说话采取谨慎态度，但我认为他是真心的。5月开会时惹毛马斯克的财务长奈德。西格尔就站在阿格拉瓦身边，他的眼神充满怀疑。
马斯克扛着一个水槽，笑着走进大楼。他常常被类似的视觉双关语戳中笑点，这就是其中之一。「让水槽进来吧。 」他大声说道。「来开派对吧！」阿格拉瓦和西格尔露出微笑。
马斯克在推特总部四处巡视，看起来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装饰艺术风的大楼建于1937年，原本是一栋十层展场大楼，如今已改成充满科技感的新潮装潢风格，有咖啡吧、瑜伽教室、健身室和游戏机台。九楼是空间宽敞的餐厅，露台可以远眺旧金山市政大楼，餐厅里提供免费餐点，从手工汉堡到纯素沙拉都有。洗手间的标示写着：「欢迎多元性别。」马斯克经过摆满推特品牌周边商品的橱柜时，看到印着「保持觉醒」的T恤，他拿起那件T恤挥舞，他认为由此可证这种心态已经传染了整家公司。马斯克决定把二楼的会议空间作为自己的办公基地，里面有几张木制长桌，上面放了标榜自然健康的零食，还有五种矿泉水，包括来自挪威的瓶装水以及「死亡之水」（Liquid Death）罐装水。「我喝自来水。」有人拿矿泉水给他时，他直接回答。
这真是不祥的开场，感觉文化冲突迟早会爆发，那个场景就好像是一个为生活奔走的牛仔突然走进一家星巴克。
问题不只是办公空间。推特乐园与马斯克宇宙的差别之大，背后反映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美国职场观点。推特向来以友善的工作环境自豪，宠爱员工被视为一种美德。「我们绝对是一家拥有高度同理心的公司，我们很在乎包容与多元性：在这里每个人都应该感觉自己是安全的。」行销与人事主管莱斯莉。伯兰德说，后来她被马斯克开除了。推特员工可以选择长期在家工作，每个月有一天「精神休息日」。公司最常挂在嘴边的关键字是「心理安全感」。公司会小心翼翼照顾好员工，不让大家感到不舒服。
马斯克听到「心理安全感」这个词就发出轻蔑的笑声，他很厌恶这种想法。他认为心理安全感是急迫感、进步与轨道速度的大敌。他比较喜欢「硬派」这个关键字。他说，不舒服是好事，是对抗自满的武器。度假、闻花香、生活与工作平衡、精神休息日，这些都不在他的字典里。大家以后就会渐渐理解这件事。
咖啡要超级烫
周三下午，马斯克还没有完成收购，就召开了产品审查会议。英国籍的汤尼。海利（Tony Haile）是产品总监，他曾共同成立一家新创公司，主要销售订阅服务给线上新闻搭售平台。海利提出了如何让用户付费阅读新闻的问题。马斯克说，他喜欢这个概念，让用户能够小额付费观看影片或是阅读文章。「我们希望建立一种机制，让媒体能够为内容收费。」他说。他心里认为推特最大的竞争对手将会是Substack，新闻记者和其他使用者已经在用这个线上平台发布内容并收费。
马斯克决定利用开会空档，在大楼内四处走动，与员工见面。他的推特向导看起来非常紧张，他说可能看不到什么人，因为员工比较喜欢在家工作。当时是周三下午，但是办公室几乎没人。最后他来到十楼的义式咖啡吧，现场有二十多人，大家看起来有些迟疑，而且刻意保持距离，经过向导一番鼓励后才开始聚集到马斯克身边。
「你能不能把它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到超级烫？」马斯克拿到自己的咖啡后说，「如果没有超烫，我会喝太快。」
负责初期产品开发部门的艾丝特。克劳佛（Esther Crawford）急切地向马斯克说明，她想在推特平台上推出钱包功能，可进行小额支付。马斯克建议，钱包里的钱可以存放在高利息帐户。「我们必须让推特成为全球第一的支付系统，类似我在 X.com 想要做的事，」他说，「如果你有可以与货币市场帐户连结的钱包，这会是成功的关键。」
另一位年轻中阶工程师也开口说话，他态度比较谨慎，这位来自法国的工程师名叫班。桑苏西（Ben San Souci）。「我可以花19秒向你说明一个想法吗？」他问。他分享的是如何运用群众力量审核仇恨言论。马斯克打断他，提出自己的想法：可以设计一个滑标让用户能控制显示推文的强度。「有些人只想看泰迪熊和小狗，有些人喜欢在平台上战斗，这种人就会说：『放马过来吧。』」那跟桑苏西要说的重点不太一样，正当桑苏西想接着说下去时，另一位女性试图发问，结果马斯克做了一件科技圈男生不常做的事：他让这位女士先说。她提出了所有人都很关心的问题：「你会开除75％的员工吗？」马斯克笑了，接着停顿了一下。「不是，这个数字不是我说的，」他回答，「我们应该要杜绝这种匿名的狗屁消息来源。但是我们确实面临了挑战。景气正进入衰退，营收低于成本，所以我们一定要找方法赚更多钱或是降低成本。」
马斯克的回答并没有完全否认裁员的消息。不到三周后，75％的预估将会成为确切数字。
马斯克离开咖啡吧、回到二楼时，其中三间会议室已经挤满了来自特斯拉和SpaceX的团队，这群为马斯克效力的忠心工程师，在马斯克指示下，在白板上统整推特的程式架构，绘制组织图，决定哪些员工值得留下。另外两间会议室则是被银行家和律师占据，他们看起来已经准备好要打仗了。
「你和杰克谈过吗？」格拉西亚斯问马斯克。推特共同创办人、前执行长杰克。多西一开始很支持马斯克收购推特，但是过去几周爆发的争议以及戏剧化进展，让他有些不安。他担心自己一手创造的孩子会被马斯克毁掉，而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让这一切发生。更重要的是，他还在犹豫是否要让手中的股票转成马斯克控制的非上市公司股权。如果多西不转股权，就会对马斯克的融资计划不利。过去一周，马斯克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多西，再三保证自己是真的热爱推特，更不会伤害推特。最后他和多西达成协议：如果多西将手中股票转成新公司股权，将来他需要用钱时，马斯克保证会支付全价。「他同意转换所有股票，」马斯克说，「我们还是朋友。他很担心未来的流动性，所以我承诺他会以54.20美元的价格回购股票。」
当天下午稍晚，阿格拉瓦悄悄走进二楼休息区，发现马斯克也在。再过一天晚上，两人就会像竞技场斗士一样对打，但是此刻，他们仍维持表面上的融洽。
「嗨，」阿格拉瓦温和地打招呼，「今天还好吗？」
「我的脑袋已经满了，」马斯克回答，「我要睡一晚，才能消化今天接收到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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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马斯克在2023年正式将推特公司更名为X公司（X Corp.），推特也在2023年7月正式更名为X，推特蓝色小鸟商标正式走入历史。
2 Let that sink in. 意思是「好好思考、慢慢理解这件事吧。」，sink一字同时也是水槽，这句惯用语搭配上各种水槽进门的图片，已变成网路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