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灵魂
1971年6月28日早上7:30,梅伊生下一个重达8.5磅(大约3,855克),头好壮壮的男婴。
起先,梅伊和艾洛尔想给新生儿取名为尼斯(Nice),因为这个新生命是在这个法国小镇受孕的。要是这孩子叫这个名字,历史也许会有所不同,或令人莞尔,因为「Nice」除了是地名,也是「善心」的意思,他就成了「好心人马斯克」。为了让郝德曼家的人欢喜,艾洛尔同意用郝德曼家族长辈的名字来命名,因此孩子的全名是伊隆。里夫。马斯克(Elon Reeve Musk):「伊隆」源于外曾祖父,也就是约翰。伊隆。郝德曼(John Elon Haldeman),「里夫」则是梅伊外曾祖母的娘家姓氏。
艾洛尔喜欢「伊隆」这个名字,因为是《旧约圣经》中的人物。 他后来夸赞自己有先见之明,取了这样的好名字。他说,他小时候听说火箭科学家韦恩赫尔。冯。布劳恩(Wernher von Braun)写了一本叫《火星计划》( Project Mars)的科幻小说,书中描述一个名叫「伊隆」的人将统治火星。
小伊隆动不动就哇哇大哭,食量很大,但睡得很少。有次,梅伊决定不管他,想要让他哭到睡着。但由于伊隆的哭声实在太大,引发邻居报警,她就不敢再任由他哭闹。小伊隆情绪多变,梅伊说,这孩子不哭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在接下来的两年,梅伊接连生了两个孩子:金博尔和托丝卡(Tosca)。梅伊不会宠孩子,让孩子自由玩耍。他们家没有保姆,只请了一个管家,即使伊隆做火箭和炸药等实验,她也不会特别盯着。马斯克说,他儿时没把手指炸断,真是个奇迹。
小伊隆在三岁时,就是个会独立思考、好奇心很强的孩子。梅伊认为这孩子该上幼稚园。但园长不想收他,说他年纪太小,班上的人都比他年长,会有社交问题,没有人会跟他玩,再等一年再来吧。梅伊说:「不行。除了我,他还需要跟其他人说话。这孩子真的是天才。」最后,园长终于同意让小伊隆入学。
梅伊果然操之过急,小伊隆没有朋友。在小学二年级之前,任何人跟他说话,他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马斯克说:「老师走到我身边,大声对我说话,但我都没反应,就好像没看见或没听到似的。」校长把梅伊和艾洛尔找来,说道:「我们有理由认为,伊隆这孩子有智能障碍。」有个老师解释说,伊隆几乎都在恍神放空,上课时根本没在听讲,「他一直盯着窗外,我跟他说,上课要专心,他却说『树叶变成褐色了』。」对此,艾洛尔的回应竟是伊隆说的没错啊,树叶变褐色了。
梅伊和艾洛尔同意让伊隆接受听力测验,校方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认为或许这是症结所在。「他们认为我的听力有问题,医师切除了我的腺样体。」 马斯克说。校方暂时满意了,但小伊隆还是一样经常恍恍惚惚,思考时会退缩到自己的世界。「从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当我在认真思考某个问题时,整个感官系统都会关闭。我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当我在用我的大脑计算时,无法吸收外来讯息。」他说他是在小学二年级时,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有这种问题。其他孩子会在他面前跳来跳去,挥舞手臂,看是否能引起他注意。但他依然视若无睹。他母亲说:「他两眼发愣时,最好别惊动他。」
马斯克无法忍受笨蛋,会忍不住鄙视对方,他的社交问题因而更加严重,动不动就会说某个人是「笨蛋」。梅伊说:「只要去上学,小伊隆就会变得非常孤独、悲伤。他的弟弟与妹妹上学第一天就交到朋友,请同学来家里玩,伊隆则未曾带朋友回家。他也想交朋友,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做。」
结果,马斯克很孤独,非常孤独。孤独之苦一直烙印在他的灵魂里。他想起2017年曾接受《滚石》( Rolling Stone)采访,那时正是他感情触礁的时候,他说:「我小时候就说过,我不想要孤独,那就是我想说的,『我讨厌孤独』。」
钢铁般的意志
五岁那年,小伊隆有天因为在学校打架,被禁足在家,不能去表弟(凯伊阿姨的儿子)的生日派对。但他不想一个人被留下来,打定主意自己走去阿姨家。问题是,阿姨家很远,在普勒托利亚的另一边,步行约需两个小时。更何况,他还太小,看不懂路标。「但我大概知道怎么走,因为曾坐车去过,我对路线有印象,决定用走的过去,就上路了。」他说。小伊隆在派对快结束时终于到达阿姨家。当梅伊看到他从路上走过来时,简直吓坏了。他怕被惩罚,于是爬上一棵枫树,不肯下来。金博尔记得自己站在树下,敬畏地看着哥哥,「他的决心就像铁打的,百折不摧,有时挺吓人的,现在还是这样。」
八岁时,他很想要一辆摩托车。是的,他才八岁。父亲坐在椅子上,他一直站在旁边,说自己为什么要摩托车。他一再恳求父亲。父亲拿起一份报纸来看,要他闭嘴。小伊隆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金博尔说:「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据理力争。」接连好几个星期,每晚都会上演这一幕。他的父亲终于投降,给小伊隆买了一辆蓝金色50cc的山叶机车,也给金博尔一辆。
伊隆常会发呆,然后自顾自地漫游,不管其他人在做什么。八岁那年,他们一家去利物浦探望亲戚。一天早上,父母把他和弟弟留在公园,让他们在那里玩,然后就离开了。他天性不喜欢待在原地,就在附近街道游荡。「有个孩子发现我在哭,带我去找他妈妈。她给我牛奶和饼干,然后打电话到警察局,」他回忆道。父母到警局接他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闯祸了。
「当时,我和弟弟才七、八岁,我的父母真是疯了,竟然把我们留在公园。不过,他们也不像今天那种过度保护孩子的父母。」他说。多年后,我在一个太阳能屋顶工地看到已为人父的他,带着与格莱姆斯所生的两岁大儿子「X宝宝」。当时是晚上十点,两盏探照灯照亮了现场的堆高机等机具,也投下巨大的阴影。马斯克把X宝宝放在地上,让他自己探险。他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宝宝在玩地上的电线和缆线,马斯克偶尔会瞄一下,但没阻止。最后,他看到宝宝想要爬上探照灯,才走过去,把他抱起来。X宝宝在他怀里挣扎、尖叫,想要挣脱束缚。
马斯克曾提起自己有亚斯伯格症,甚至拿此病症开玩笑。亚斯伯格症被归类为自闭症类群障碍的一种,会影响社交技能、人际关系、感情连结与自我调控。他的母亲说:「小时候,他没被诊断出来。但他后来说,自己有亚斯伯格症,我认为他说的没错。」童年创伤使他的亚斯伯格症更加严重。他的好友安东尼奥。格拉西亚斯(Antonio Gracias)说道,后来,每当他觉得被欺负或受到威胁,源于童年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就会劫持他的大脑边缘系统,压抑情绪控制的功能。
因此,马斯克对社交暗示的理解有困难。他说:「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以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后来看了很多书,我才知道有人嘴巴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他比较喜欢精确的东西,像是工程、物理学和写程式。
马斯克的心理特质复杂又独特。有时,他也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特别是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但他也会强烈感受孤独带来的焦虑。他没有情感接收器,和善与温暖不是他的日常,他也不需要别人喜欢他。他没有同情心,或者说得白一点,他可能变得很混蛋。
父母离异,养成超龄的独立
梅伊和艾洛尔与三对夫妻一起参加啤酒节的庆祝活动。大家畅饮啤酒,玩得很开心。这时,另一桌有个家伙对梅伊吹口哨,称赞她很性感。艾洛尔被妒火烧到失去理智。梅伊回忆说,他扑向她,就要打她,朋友不得不制止他。她逃回娘家。「后来,他愈来愈疯,」梅伊说,「他会在孩子面前打我。我记得托丝卡和金博尔会在角落哭泣,五岁大的伊隆则用他的小拳头猛捶他膝盖后面,想阻止他。」艾洛尔说,这样的指控「完全是胡说八道」。他说,他很爱梅伊,多年来一直想挽回她的心,「我这辈子没对女人动过手,当然不会打老婆。女人就会使出这种武器,泪水加上谎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男人动粗。男人的武器就是签名、买单。」
啤酒节事件的第二天早上,艾洛尔去梅伊娘家,向她道歉,要梅伊跟他回家。「你敢再动她一根手指,就给我走着瞧,」梅伊的母亲温妮芙芮德警告他,「你要是碰她一根汗毛,她就会离婚,来跟我住。」梅伊说,此后他没再打过她,但对她的侮辱、谩骂没完没了,说她「无聊、愚蠢、丑陋」。这段婚姻可说破镜难圆。艾洛尔后来承认,这是他的错。「我老婆很美,但外头的妹子更漂亮、更年轻,」他说,「我真的很爱梅伊,但我搞砸了。」伊隆八岁那年,两人离婚。
梅伊带着孩子搬到德班(Durban),住在海边附近的房子,离普勒托利亚——约翰尼斯堡地区约有600公里。她靠当模特儿和营养师养家,收入很少。孩子的书本和制服,她都买二手的。有时,两个儿子会在周末和假期搭火车去普勒托利亚找父亲(托丝卡通常不去)。梅伊说:「艾洛尔送他们回来时,带去的衣物都留在他家。每次我总得再帮孩子买新衣服。他说,反正我最后还是会回到他身边,毕竟我很穷,养不起孩子。」
她常常必须到外地当模特儿或是办营养讲座,只得把孩子留在家里。她说:「我从来不曾因为全职工作而有罪恶感,因为我根本别无选择。我的孩子必须对自己负责。」自由使他们学会自立自强。他们碰到问题时,她总是说:「你会想出办法的。」正如金博尔说的:「妈妈不会温柔地呵护我们,宠爱我们,她一直忙于工作,对我们来说,这反而是件好事。」
伊隆作息会日夜颠倒,常常彻夜未眠,看书看到天亮。清晨六点,他看到妈妈房间的灯亮了,就会赶快上床睡觉。妈妈也就很难叫他起床上学。有几个晚上,梅伊到外地工作,不能回家,伊隆有时会在早上十点过后才踏进教室。艾洛尔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不久就发动监护权争夺战,对伊隆的老师、梅伊的模特儿经纪人和邻居发出传票,要他们出庭作证。
就在开庭前,艾洛尔撤销案件。但每隔几年,他又会发起另一场诉讼,想要争夺监护权,然后又撤销。托丝卡述说这些往事时,不禁潸然泪下。「我记得妈妈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啜泣。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抱着她。」
梅伊和艾洛尔分手后,各自上演洒狗血爱情剧,这点也遗传给他们的后代。梅伊离婚后,结交的男友又是一个会打女人的渣男。孩子们都讨厌他,偶尔会在他的香烟里偷塞一点火药,他一点烟,就会爆炸。这个男的才向她求婚,就让另一个女人怀孕了。梅伊说:「她是我朋友。我们都是模特儿,曾同台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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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伊隆(Elon)源于希伯来语,意思是「橡树」,和力量、智慧和耐力等特质有关。这个名字最初出现在《旧约》,是个著名的以色列法官。
2 腺样体是生长在儿童鼻咽顶部的一块淋巴组织。腺样体肥大会导致经常鼻塞、听力下降。接受腺样体切除术则可重拾正常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