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九?一三”事件
一、周总理的电话指示
1971年9月12日,星期天。我在西山的家中。
早饭后,孩子们兴致很高的提议去颐和园玩玩。刘继祥秘书也说,今天没有接到中央和办事组开会的通知。
自8月以来,先是陪同江青到青岛,之后就是陪同朝鲜军事代表团到青岛、长沙和武汉。在北京的时间,也是一个会议连着另一个会议,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也很少有时间与家人相聚在一起。老伴也劝我:“既然没有会,就和孩子们出去散散心吧!”我同意了。
当时颐和园闭门谢客,没有对外开放。经过秘书与有关部门联系,颐和园做了专门安排。走进园内,非常安静,近处鸟语花香,远处青山绿水。我与老伴随孩子们在园中散步、照相。颐和园还专门安排了讲解员,陪同我们一路讲解园中历史。秋高气爽的天气,我的心情很不错,多年都没有这样轻松了。直到快中午,全家才回西山。
下午起床后,刘秘书报告,仍没有中央和办事组开会的通知。我要刘秘书把前一段因陪同朝鲜军事代表团在外地,而未来的及处理的海军文件,抓紧送来。在当时,我们不仅要参加中央和军委办事组的工作,还要顾及“自留地”。
晚饭后,孩子们又拉我在客厅里看幻灯片。没看多久,我就回办公室继续处理文件。大约10点半过后,全部文件都处理完了。
这一天很安静,没有别的事情打扰。既到颐和园散了心,又把“自留地”的事处理完。心里很高兴。老伴进我的办公室说:“既然事情都办完了,就早点休息吧。”她一边帮我收拾文件,一边与我闲谈。
此时,刘秘书进来说:“总理秘书来电话说,总理要找首长讲话。”我听后说:“立即转过来。”刘秘书拿起我办公桌上的军委一号台电话说:“请把总理电话接过来。”
我拿过来电话,等待总理讲话时,看了一眼手表:23时整。
周总理在电话中指示我:“你查问一下山海关机场,今天下午是否有一架空军飞机飞到那里去了,查的结果告诉我。”
我回答:“好的。”
平时,总理指示我了解这样或那样的情况,也是很平常、很经常的事,当时总理的语气也很平静,我没有听出任何异常的感觉。
23时05分,我就同山海关机场接通了电话。
我问:“你是谁?”
回答:“我叫李万香,是场站航行调度室值班主任。”
我问:“是否今天下午有一架空军飞机到达山海关机场?”
回答:“是的,有一架空军三叉戟飞机。”
我问:“什么时间落地的?”
回答:“20时15分。”
我问:“飞机走了没有?”
回答:“没有走。”
我说:“好了,就问这件事。”
我放下电话,立即要军委一号台总机接通周总理电话。接通后,我把查问山海关机场那架空军三叉戟飞机的情况,如实地报告了总理。此时大约是23点10分左右。
听完我的报告,总理仍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有这样一个情况,第一……”,当我听到“第一……”时,立即拿起笔准备记录,并用手势告诉老伴帮助我记录。
在电话中,总理向我做了四点指示,按照通常接受上级指示的习惯,也为了让我老伴能够记录准确,总理每说一句,我都要按原话复述一遍:
第一、北戴河那位(我一听就明白是指林彪)可能要动,要飞夜航,夜航很不安全,不宜飞夜航。
第二、他要飞夜航,你就告诉山海关机场,待他到达机场后,请他给我来个电话。
第三、空军那架飞机的行动,要听北京我的指示、黄总长的指示、吴副总长的指示和你的指示才能放飞。
第四、我已告诉吴法宪到西郊机场去了,作必要准备。
总理指示完毕后,我示意要过老伴做的纪录,再次向总理复述了他的四条指示。在复述时,将第一条指示的“北戴河那位”改为了“林副主席”。总理在电话中听完我的复述说:“那就这样吧。”此时大约是23点30分左右。
两次复述总理的指示,这是我长期做参谋工作,在复杂的战争环境中培养出来的工作习惯。军情无小事,不能正确的接收、传达上级的指示,是要贻误大事的,因此现场核对上级的指示命令,是高级指挥人员必备的素质。
接完总理的电话,当时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林彪可能要回北京,但总理出于安全考虑,不同意林彪飞夜航。
23点35分,我要通了山海关机场调度室电话,随即将总理指示的前三条(因为第四条与机场无关)向调度室值班员做了传达。同时,我在此次与机场调度室值班员的通话中,对总理的第三条指示,又补充说:“四个首长中,其中任何一个首长指示均可放飞”。这是我当时对总理电话指示精神的理解:其一,除周、黄、吴、李的指示外,其他人的指示不可放飞;其二,难道周总理一人,或黄总长一人决定放飞也不行吗?
我要求值班员复述了一遍总理的指示。
23点45分左右,周总理又打电话问我三叉戟飞机号码,我又立即打电话询问机场调度室,机场值班员开始报告为256号,我将飞机号码报告了总理,几分钟后,机场调度室又来电话更正为252号,我又将更正后的情况再次报告了总理。此时大约是23点55分左右。
在9月12日23点之后的约一小时中,周总理(包括总理办公室)给我打了两次电话,我回总理四次电话。同时,我给山海关机场场站航行调度室值班员打了三次电话,机场调度室值班员给我回了一次电话。
通完电话后,我对照总理的电话指示,又仔细地想了想与机场通话的情况。我感到,在传达总理的第三条指示时,我曾补充说:“四个首长中,其中任何一个首长指示均可放飞”的话不够准确。当时我考虑,虽然周总理一人,或黄总长一人完全可以决定是否放飞,但又想到总理电话指示的第四点,吴法宪已受命到达西郊机场,空军直接领导的中央首长专机师和指挥系统都在西郊机场,而且山海关机场那架飞机是属于空军专机师的,机组人员也是空军的,如果吴法宪不知道总理“夜航很不安全,不宜飞夜航”的指示,他可以随时直接调动飞机。这样就不能保证总理指示的落实。
因此,我觉得应向机场再强调、再明确一下总理的指示。
9月13日0时06分左右,我又接通了山海关机场调度室的电话,还是值班主任李万香接听的。
我说:“空军那架三叉戟飞机要经北京周总理、黄总长、吴副总长和我四人联合指示才能放飞,如果其中一个首长指示放飞,不管是谁的指示要报告我,你们要切实负责。”
在这次通话中,我特别强调和明确了两点:第一、强调“四人联合指示才能放飞”;第二、强调“其中一个首长指示放飞,不管是谁的指示要报告我”。
当时我认为,这样是更准确、更完整地传达和落实总理的指示。但我有一点疏忽,就是没有让接听电话的对方复述一遍。
通话结束后不久,山海关机场场站航行调度室又接连来了两次电话。
第一次大约是0时20分左右。电话接通后,值班员先报告我说:“李政委,场站领导要同你通话。”
我答:“好,请讲。”
顷刻对方说:“我是场站站长潘浩,李政委你还有什么指示?”
前几次电话都是机场调度室值班人员接的,现在场站领导来了,我再次向他传达总理电话指示的前三条。其中,总理指示的第三条,我是按照0时06分给李万香的指示,即“联合指示才能起飞”向潘浩传达的。
通话中,潘站长请示我:“你传达的总理指示,可不可以告诉空军机组的负责人?”我回答:“可以告诉。”
潘站长突然在电话中又请示:“如果飞机要强行起飞怎么办?”我拿着电话思索片刻:潘浩的请示出人意外。即使总理不同意林彪专机飞夜航,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呀?况且,总理并没有指示飞机强行起飞该怎么办,是阻止?还是不阻止?我不敢决定。
我答:“可直接报告周总理。”当时,在总理没有明确指示,也没有授权他人处理的特殊情况下,我只能先答复机场紧急处置的办法,因为总理在亲自了解和处理林彪专机的问题,只有总理有决定权。
这里我要说明一点:当时,山海关机场是海军航空兵第5师所管辖的战备值班机场。机场作战值班电话与海军通信总站有专用线路,而通信总站与军委一号台也有直通线路,因此山海关机场作战值班电话具备和军委一号台、和总理直接通话的条件。当晚,总理对我的电话指示第二条(“他要飞夜航,你就告诉山海关机场,待他到达机场后,请他给我来个电话”)就说明机场与总理的通话条件是具备的。
放下潘站长的电话,我本想立刻给总理打电话,报告潘浩请示的情况。但转念又一想:潘浩在电话中并没有报告机场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他怎么能够预先设想到飞机会强行起飞?从来没有过不经机场塔台指挥,就有飞机自行起飞的事情出现过,何况这是空军专机师的飞机。必须把机场的情况先搞清楚再给总理打电话,不然,总理问我“强行起飞”的根据是什么?我如何回答呢?
大约0点30分左右,我正准备给机场打电话,机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当时接到的电话报告词只有一句话:“飞机强行起飞了!”
太突然了!我来不及多想,立即向总理报告:“飞机强行起飞了。”总理十分镇静的“哼”了一声,重复问了一句:“强行起飞了?查一下航向。”我又向山海关机场打电话查问航向,回答:“西北。”我将飞机航向立即报告了总理。此时大约是13日凌晨0时55分。
从13日0时06分之后的五十分钟内,山海关机场场站领导给我打了一次电话,机场调度室值班员给我打了一次电话。同时,我给机场调度室打了两次电话,我向周总理电话报告两次。
以上就是从12日23时到13日凌晨0时55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我处理“九?一三”山海关机场事件的全部过程。
此后我虽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林彪的飞机强行起飞了。为什么强行起飞呢?出了什么事?机场雷达报告已向西北方向飞行,是不是要回北京?但回北京为什么要强行起飞呢?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越觉得有问题。我的思想只围绕在总理指示不宜夜航,夜航不安全的思路中。当时,我最怕出现不安全问题,更不能在自己的工作责任范围内出问题。
二、政治局紧急会议
刚刚躺下两个多小时,秘书就来报告说,政治局通知召开紧急会议,立即到人民大会堂。由于睡眠不好,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就赶往大会堂。
到大会堂后,政治局委员们都陆续来了。周总理主持召开了政治局紧急会议,周总理报告林彪13日凌晨“外逃”的经过。
我从周总理的讲话中,了解当晚的大致情况:12日晚21点左右,是林彪女儿林立衡发现了林彪、叶群要离开北戴河住地的异常情况,首先报告了担任住地警卫的8341部队负责人,由8341部队负责人用电话报告了汪东兴,汪东兴立即报告了总理。总理曾打电话给叶群劝阻不要夜航。13日0时20分左右,林彪、叶群、林立果等人在住地开枪打伤了警卫人员后,由北戴河开汽车到达山海关机场,8341部队曾派车在后面追赶,但无济于事。林彪的汽车开到三叉戟飞机旁边,很快就上了飞机,0时30分左右,强行起飞。总理说:“1点55分,林彪乘坐的三叉戟飞机在中蒙边境越过边境线向外蒙方向飞去了。”当时尚不知飞机在蒙古境内温都尔汗附近迫降时已机毁人亡。会上,周总理估计林彪是投奔苏联去了。总理要求:“目前此事要暂时绝对保密!”
原定当天上午我要到体委参加11月在北京举行的亚非乒乓球邀请赛领导小组会议,因为总理指定我是组长。政治局紧急会议结束后,我向总理请示,是否还按计划召开领导小组会议,总理说:“一切按正常进行。”
因为离开会的时间还早,我在大会堂吃了早点后,坐在沙发上想睡一会儿,但睡不着,脑子里很乱,对总理刚才的讲话,我真是异常惊讶!一是林彪“叛逃”,太出乎意料了;二是原来总理在12日夜早已知道林彪如此详细的情况,但是却没有向我透露任何蛛丝马迹,把我蒙在鼓里,茫然不知所措的处理机场问题。
上午参加完体委会议后,我回到西山家中吃午饭。刘秘书又报告,政治局通知下午三点在大会堂再次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上,周总理宣布:军委办事组暂时离开西山办公。总理问黄永胜:“林彪去过西山你们办公地点没有?”黄永胜回答:“去过。”总理说:“为防止苏修导弹袭击,军委办事组人员分散一下,黄永胜、吴法宪在大会堂同我一起处理军队日常问题,办事组其他人员回家(各自单位)办公。”为什么如此,大家是心照不宣的。我当时被指定住在京西宾馆。总理讲完话会议就结束了。
14日晚政治局会议上,周总理通报了两件情况:一是14日下午,我国驻蒙古使馆就获得了我一架大型客机于13日凌晨2时半,在蒙古境内温都尔汗坠毁。我情报侦听部门也从蒙方通信中证实这一点。后又接到蒙古外交部向中国政府提出交涉:有一架中国民航飞机,侵犯蒙古领空,在温都尔汗坠毁。随后,我驻蒙古大使馆,向我外交部来电报告:有一架中国民航飞机在温都尔汗附近机毁人亡。二是会议上总理又讲了另一件严重事件:13日凌晨3点左右,空军一架直升飞机从北京的沙河机场起飞,机上除正副驾驶员外,还有三名空军的干部。飞机一直向北飞行。中央命令拦截此飞机。该机之后在怀柔某地降落,已查明该机驾驶员死亡,三名空军的干部中两人自杀死亡,一人被俘。
会议还确定了全军新的作战部署。其中决定,海军各舰队就近归大军区领导。海、空军的机场派陆军部队进驻。虽然我已感到这是对我政治上的不信任,但我仍表示坚决执行。
15日晚上的政治局会议上,周总理宣布:“经情报证实,三叉戟飞机确实坠毁并起火燃烧。林彪、叶群、林立果全部烧死。”又说:“已指示外交部与蒙方交涉,尽快安排我使馆人员勘察现场。”
18日晚上的政治局会议上,周总理宣读了由张春桥、姚文元起草的,经毛主席批准即将下发全党的中央文件《关于林彪叛国出逃的通知》。《通知》中说:“林彪于1971年9月13日仓惶出逃,狼狈投敌,叛党叛国,自取灭亡”。
18日傍晚,我驻蒙使馆人员在蒙方安排下赶到现场,进行调查及拍摄现场照片。22日派人送回北京。当时我们在政治局会议上都看了这些照片。机毁人亡的原因,蒙古方面认为该机是在“没有外来影响的情况下,由于自身不明的原因,进行紧急降落,试图用飞机腹部着陆失败,引起爆炸燃烧”。我驻蒙古大使馆调查人员认为,从坠机现场周围并无高大目标,迫降场选择合理,着陆点到燃烧区滑行了几十米距离,以及死者躯干燃烧不重等情况看,飞机不像空中爆炸后解体,而是着地后爆炸解体并起火的。
三、总理圈阅了电话记录报告
13日下午四点多,开完政治局紧急会议后,我回到西山。一下车,我就通知刘秘书:“准备一下,下山(意指回海军)办公。”
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虽然很疲倦,但一点睡意都没有。老伴给我沏了一杯茶,我一边喝茶,一边小声告诉老伴:“出大事了,昨晚林彪、叶群乘空军飞机外逃啦!”我感到中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非常严重的,也感到林彪是从海军机场跑的,可能海军也要有责任。
我和老伴一边谈论林彪外逃的事,一边清理昨晚与总理、与机场前前后后通话的过程。
大约17时左右,刘继祥秘书拿着一份报告进到办公室,这份报告是海航5师整理的《山海关机场九月十二、十三日情况报告》,是海航5师用电话报告,刘继祥秘书电话记录的。
我正在回顾清理昨晚的情况,正好听听山海关机场的报告。我就让刘秘书念他记录的报告。
当他念到报告中记录着:23点35分,我向机场调度室值班员传达总理指示,并补充说“四个首长中,其中任何一个首长指示均可放飞”时,我点头说:“对!”
当他又念到报告中记录着:0时06分,李政委来电话,再次强调中央首长指示,四个首长其中一个首长指示放飞才放飞,谁的指示要报告李政委。要负责任。我立即打断刘秘书的话,说:“不对!这次电话记录不对。”
我告诉刘秘书:“这次我打电话,强调的是要四个首长联合指示才能起飞。”
念完报告后,我对刘秘书说:“你与他们再核实一下我的讲话,不要记录错了。”
此时已快18点了,下午政治局会议上,总理指示我们都“回家”办公,我通知刘继祥秘书,准备随我下山回海军。
晚饭后,我在海军407楼办公室中看文件,刘继祥秘书拿着海航5师的那份报告进了办公室,对我说:“我已打电话与机场核实了,你0点06分的那次电话指示,机场值班员根本没有听清楚。他们说没有听清楚首长指示的原因,一是当时调度值班室人很多,电话也很多,很嘈杂;二是首长的口音重,听不太清楚。他们就把你23点35分的电话指示又重复的追记了一遍。”刘秘书又说:“这个报告,是航5师张师长今天上午从锦西师部赶到山海关机场,听完汇报后整理的,张师长对昨晚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刘继祥说完,我才知道,原来机场值班员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如果是这种情况,也不能责怪机场值班员。我让刘秘书把报告放在办公桌上,准备再看一遍。
我看到报告中记录的原文是:“0点06分,李政委来电话,再次强调中央首长指示,四个首长其中一个首长指示放飞才放飞,谁的指示要报告李政委。要负责任。”
我看了这段报告原文以后,觉得完全不符合我在通话时讲话的意思。我没有必要在短短半小时内,重复两遍完全一样的话,实际上,我这次的电话指示,就是对23点35分电话指示内容的进一步明确和补充。
因此,我将报告中我讲的话进行了修改。修改后全文是:“0点06分,李政委来电话,再次强调中央首长指示,四个首长联合指示才能放飞。如果其中一个首长指示放飞,不管谁的指示要报告李政委。你们要负责任。”
这样才基本上符合我的指示精神。
修改之后,当即要刘继祥秘书用电话同山海关机场再校对一下。经双方再次校对后,刘继祥秘书报告我说:“校对结果同你修改的完全一致。”
刘继祥秘书将报告誊抄后送我,我又阅读了一遍,一个字也没有改动,就在这个文件头上写上:“呈总理批示”。
几天后,总理看完了报告,划了圈,一字未改,在一次政治局会议后退回给我。看了总理的圈阅,并按照中央领导批阅文件的习惯,我当时就认为,总理是同意这个文件的,而且一字未改。之后,我将这个文件交给刘继祥秘书存档保存。
我认为这个文件(指《山海关机场九月十二、十三日情况报告》)是在“九?一三”事件中,反映山海关机场场站情况最真实、最全面、最准确,并经总理在第一时间圈阅同意,一字未改的最权威的文件。我十分清楚的记得,在这个文件中,就如实地记有:第一,总理电话指示的前三条,其中第三点指示中,没有“四个人一起下命令才能起飞”的话;第二,我第一次(23点35分)向山海关机场传达周总理指示时曾补充说到的:“四个首长中其中任何一个首长指示均可放飞”;第三,我与山海关场站值班员(0点06分)通电话时强调:“要四个首长联合指示才能放飞,如果其中一个首长指示放飞,不管谁的指示要报告李政委。你们要负责任。”这关键的三个情况都有如实记载。我当时阅读这个文件时就意识到自己前后说法不一致,但我没有做任何修改,因为事实经过就是如此。直到此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四人联合指示”与“一人指示”之间,竟存在着天上地下一般的距离。
四、处理山海关机场的善后工作
13日下午,山海关机场报告:从沈阳方向,有一架飞机要在山海关机场降落,是否可以?我立即请示总理。总理回答:“不可以,关闭山海关机场。”我很快把总理指示向山海关机场传达,令其立即关闭山海关机场,不允许任何飞机起降。
14日下午,又接山海关机场电话报告说:“未来得及上空军256号专机的剩余机组人员还停留在山海关机场,他们是:西郊机场调度室李主任、副驾驶员、领航员、通信报务员、空军党委办公室于秘书和两位飞机上的女服务员。”又说:“他们现在的要求是,不要送他们回空军,怕空军杀人灭口,他们愿到海军接受审查。”
是日晚政治局会议上,我将此情况写了一张便条交总理。总理看了后,将便条压在文件夹内。
散会后总理叫我单独留下,当面对我布置两条任务:第一、由海军负责,将未上256号飞机的机组和有关人员接到北京,海军负责安排住处,要注意安全,要注意保密;第二、海军负责对他们进行审查,并将材料直接送我(指总理)。
15日上午,我将此任务交给海政保卫部负责,我亲自对保卫部长肖云交待了如下三点:1、驻地要加强警卫,不能让任何人自杀,不能让任何人逃跑,不能让外面歹徒抢走了;2、要他们写揭发交待材料,也可以面谈,你们派人前往记录,他们说什么,你们记录什么,他们说多少,你们记录多少,不准搞逼、供、信;3、伙食标准,每人每天一元(吃了几天,觉得高了,保卫部提出意见,经我批准,按中灶待遇)。
保卫部门在准备了适当驻地后,告山海关机场,令他们坐火车来北京。
之后的几天中,凡是他们揭发和交待的材料,海政保卫部都送我处,我都一字未改动,一件未扣留,全部原封送总理阅示。同时,每隔两三天,总理要我写成综合材料,呈送毛主席,我也全部照办了。
当时,我一直在京西宾馆办公。到了第五天,即9月17日,周总理又宣布:军委办事组成员仍回西山办公。
“上海帮”那几个人得知林彪机毁人亡的消息,手舞足蹈、兴高采烈。有一天政治局开会后,张春桥特地买了瓶茅台酒与政治局成员碰杯,表示热烈庆贺。叶剑英看到他们的这种表演说:“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文痞姚文元红着大脸叫嚣:“难道这不是好事吗?”叶帅严肃地提高嗓音说:“是好事,也是丑事。共产党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叛国逃跑,在国内、国外将产生什么影响?”这几句落地有声的话,驳得他们哑口无言,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