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哈努克的柬埔寨和“戴高乐将军的法国”之间的关系始终是很好的。自从一九四六年在科龙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我始终对这位伟大的法国爱国者十分钦佩。特别使我赞佩的是,当他的祖国处在最黑暗的时候,他对恢复祖国的独立和强盛,始终充满着信心。他善于激发已经四分五裂了的法国人的热情,也善于劝说那些长期迟疑不决的同盟者承认他的合法地位。
对于我的国家以及我本人,将军表现得十分谅解和友好。他是极少数能理解我对法国的独立政策怀着非常真挚和深切情感的法国人之一。对于我在对外政策方面所采取的行动,尽管是有些冒昧,甚至是过于大胆的行动,戴高乐将军都能理解这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的,因而他始终给我以支持。
一九六四年六月,我对法国正式访问。将军给予我友好大国的君主或国家元首般的礼遇。戴高乐将军和夫人前往奥利机场迎接我和我的夫人。我进入巴黎时,在共和国卫队的骑兵护卫下进入市区。他们安排我们住在凯道赛,这是英国女王曾经住过的地方。在巴黎歌剧院举行的盛大晚会上,我国的芭蕾舞团为戴高乐将军和夫人成功地表演了我们最精湛的古典舞蹈。第二天,所有的报纸都报道了这个精彩的演出。
一九六六年八月末,戴高乐将军和夫人对柬埔寨进行回访。为了使高贵的客人在柬埔寨逗留期间能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我们竭尽全力地进行筹备。然而,我国人民对法国总统夫妇所怀有的热情,是我没有想到的。在波成东机场到王宫的十二公里长街上,几十万柬埔寨人和数以千计的华侨和越侨,当然还有在柬埔寨的法国人,密密麻麻地拥挤在街道两旁。当戴高乐将军站在敞蓬车上习惯地挥动双臂,向夹道欢迎的群众致意时,人群顿时沸腾了,人们的感情达到了狂热的程度。如果不是由于我的同胞们具有那种天生的礼貌和纪律性,自动地让出一条通向王宫的路子,恐怕标兵们早就被冲散了。晚上,整个首都灯火辉煌,公园及其它游乐场所,到处都装饰着法国国旗的蓝、白、红三个颜色的霓虹灯。为了欢迎这位伟大的法国战士,我尽可能安排了非常隆重的活动。大大超过了以往对其他国家元首的接待。
将军第一次接受了外国军衔,他被任命高棉王家武装部队总司令,因为高棉的王家武装部队是从法国军队中派生出来的。此外,将军还成为我们首都的第一位荣誉公民,接受了一把金钥匙。我还赠给他一条独立钻石项链。他是第一位像柬埔寨国王那样坐在金銮殿上接见外交使团的外国国家元首。同时,他是第一位在崭新的金边奥林匹克运动场上向十万群众发表演说的外国国家元首。不仅如此,金边的一条林荫大道和暹粒到吴哥的一条最漂亮的大街,也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在桑园,戴高乐将军为一座专门接待国家元首的国宾馆的落成典礼剪了彩。
戴高乐将军和夫人下榻在克马林宫里已修得相当现代化的套间里,这里是我们的先王们曾居住过的宫殿。他们不在餐厅里用餐,而是要求在靠近他的办公室的小房间里摆上一张两人用的餐桌。这里,还发生一段有趣的小插曲:
在一次家庭式的晚宴上,将军觉得小豌豆炖高棉雏鸽很好吃。当人家给他上第二只雏鸽(这东西很好吃,但很小)时,将军很有礼貌地问夫人是否可再吃,夫人想了好一会儿才表示同意。
国宴是在桑园宫举行的,餐具都是镀金的银器,金线刺绣的台布和餐巾,王宫乐队奏的是维也纳圆舞曲。将军在宴席上津津乐道地向我夫人讲述着他年轻时的往事,也就是他还是个少尉时候的事情。
在奥林匹克运动场上,戴高乐将军发表了著名的《金边演说》。他和他的夫人观看了有两万小学生表演的组字团体操。这位伟大的战士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给他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巨幅肖像,还有一面巨大的法国国旗和《法兰西万岁》的标语,使将军赞叹不已。那些孩子们在辅导员出色的指挥下,每幅“图案”都排得恰到好处。随后,千余名和尚为将军诵经,赞美他的胜利和他的光荣。
戴高乐将军具有历史意义的演说,阐述了他对今后形势的看法。他的讲话不断被会法语的青年人的欢呼声打断。我要在此摘引几个主要段落:
我谨向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殿下,在他伟大的首都为我们举行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表示最衷心的感谢。同时,也感谢柬埔寨人民表现出来的对我的最高信任和对法国怀有的深切友情。
柬埔寨和法国之间,尽管血统不同,地区有别,但我们仍有许多共同之处:都有一部既光荣又悲惨的历史;都有精湛的文化和艺术;都有肥沃的土地和脆弱的边界,受到有野心的邻国所包围,因而始终存在着危险。
一个世纪前,我们两国的命运在相当一个时期内结合在一起,法国帮助柬埔寨维护领土完整,而法国也从中得到了有益的回报。后来,根据双方一致同意,两国分别掌握各自的主权,这就为两国间的友好合作关系奠定了基础,使我们两国人民之间比以往更加相互尊重,相互友好。对我们法国人来说,我们认为,柬埔寨十三年来恢复了自力更生的立场,这就是这种互相尊重和友好的有力的证明。我们看到,尽管它遇到了许多严重的困难,但这个王国仍能完全维护了自己的风格,尊严和独立,为它所在的世界、这个地区的稳定与和平做出了贡献。
我们也亲眼看到,在亲王殿下强有力的推动下,柬埔寨国内有了巨大的发展;兴办了数以百计的学校、医院和门诊所;建立了许许多多的中小企业;兴修了数千公里的大小公路;经营着数万公顷的种植园。这一切都是柬埔寨自己的工程师、专家和劳动者所创造的,完全表明了这个国家一年比一年更有气魄,一年比一年更加发展。
贵国政府将“柬埔寨自力更生”所挣得的外汇都用在各个工程上,高棉人民应该感到自豪,也使其他国家人民找到了令人鼓舞的榜样。此外,我们还看到,由于全国人民的努力,你们国家绝不会走回头路,再次求助于法国的语言和文化,求助于法国的教师、技术人员、医务人员和工业企业家等等。为了自立自强,充分利用外来援助,使其服从自己的愿望合理地满足国内建设的需要,并直接为国家服务。总之,我们看到柬埔寨既忠实地继承了自己的历史传统,又果断地建设自己的现代化文明。国内出现了空前的稳定,它还会逐步朝着有利于子孙后代的方向实现引人注目的转化。
当王国正在顺利地向前发展的时候,它怎么会希望边境上发生造成大量伤亡、以致破坏自己的前途的战争呢?
高棉国家元首对这些不幸事件是有预见的,并指出只要通过诚意的协商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一九五四年日内瓦协议签订之后,柬埔寨勇敢而明智地选择了中立政策。这在日内瓦协议中已写明了的。协议还规定,法国撤离之后,应该避免各种敌对势力和各种对立的意识形态,把印度支那变成他们互相争夺的地方,同时,也不能因此引来美日的干涉。正因为你们国家坚持了自己完全当家作主的立场,美国的军事和政治努力只能停留在越南。因此,这里重新发生的战争便成了民族抵抗战争了。
那么,面对这种越来越严重的局势,我在这里声明,法国完全赞同柬埔寨为避免冲突所进行的努力,同时,我们将继续给柬埔寨以支持和援助。
只要世界上没有遇到严重的祸灾,只有签订政治协定才能够恢复和平。当然,大家都清楚地知道,只有像一九五四年那样的协定,才能够达到预期的目的,即恢复和保证印度支那人民的中立,让他们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自己有权处理自己的事务。
总之,如果没有这样的协定,任何一种调停都是徒劳的。这就是为什么法国方面过去和现在都没有提出其他建议的原因。只有金边是我表达这种态度和愿望的最好地方,原因是,处在四分五裂的印度支那中间的柬埔寨王国已成为统一和独立的模范,两国政府和两国人民之间的强烈的友谊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有生命力,也能给人留下难忘的记忆。
柬埔寨万岁!
戴高乐将军和夫人用了很长时间游览了古迹。他们被高棉的文化深深的吸引住了。他们和吴哥的主管法国远东研究所的贝尔纳·格罗埃先生进行了有趣的讨论。戴高乐将军也对吴哥的建造者们如何解决材料问题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在古老的吴哥窟里,我为他举行了“声与光”文艺晚会,壮观的场面前所未有。探照灯照亮了阴暗的塔面,每个场景”都站立着一位身穿黄袭裟的僧人。这时,“画外音”讲述着我们文明历史。在古典音乐声中,数百名身着古代武士服的人,骑在几十头大象背上,从浩瀚的森林中走出,成纵队行进在吴哥,犹如几个世纪前高棉国王的仪仗队。最精彩的节目是王家古典音乐舞蹈。两个儿童身着金丝织品,扮演着未参加今天盛大晚会的国王和王后。将军为我们这种怀古的表演所深深感动,连声赞叹:“太出色了!真是神话般的意境!”
说实话,有一部分为数很少的高棉人,在戴高乐将军和夫人离开后,才真正地松了口气。这就是那些负安全责任的人员……将军喜欢到人群中去。有时,当欢迎群众在途中向他欢呼时,未经我们安排,他就停下来。他还弯下高大的身躯从欢迎他的标语牌和小旗下面钻过去,向人们一一致意,直到最后一排。无数的青年人都希望和他握握手,或抱他的腿,他总是尽力使他们满足。这当然使得维持秩序的人累得筋疲力尽。晚上,便衣警察在贵宾下榻的地方筑成个警戒圈。我们的保安大臣古伦先生说他本人不止一次地到总统的窗下去“蹲坑”。
现在,我要向读者们透露一下,一九六四年在爱丽舍宫个别会谈时,戴高乐将军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殿下,你要当心美国人,他们很可能会做出许多伤害你的事。”几年后,他的预言应验了,尼克松利用高棉人把我“罢黜”了。如果戴高乐还掌权的话,法国一定会把反对我的阴谋告诉我;然而,当时他知道此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