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美国政府在努力向法国争取我国完全独立方面一直保持缄默,我却成功地得到了新闻界和反共、反殖的舆论界的支持。
在回柬埔寨的路途中,我经过日本。在那里,我收到了我的首相宾努阁下的一个电报。他告诉我,法国请他到巴黎去研究对我所提出的要求的答复。在皇宫里,裕仁天皇设茶点款待我。身穿朴素而舒适的服装、彬彬有礼的太阳之子特别谨慎,他怕被我带入政治领域,但我还是涉及到我唯一感兴趣的问题。天皇祝愿我在我的事业中有好运气。为了不过分使天皇受窘,我很快向他告辞了。
回到金边,我国首相把法国政府提出反建议的特别案卷交给我。长期以来,这是我的同胞第一次如此热烈地欢迎我。人们都到大街向我欢呼,我的车子在波成东机场到王宫的路上几乎无法走动。这次胜利,我有点飘飘然了。但是在研究了法国的反建议以后,我又很快地清醒了。在军事方面,法国不再交给我新的和平地区,而是建议用联合参谋部来代替法国参谋部。在这个联合参谋部里,我可以指定高棉军官参加工作。在司法方面,除了法国人、中国人和法兰西联邦的侨民以外,任何外国人都要受高棉司法机关管辖。而在柬埔寨的非柬埔寨人口几乎都是法国人、中国人和越南人,他们实际上继续不受高棉司法机关的管辖。在经济和财政方面,法国表示仍维持现状。
在高棉人民的心目中,我已经成为“民族英雄”,我只能拒绝法国提出的根本无法接受的建议,并再次要求法国政府给柬埔寨真正的独立。然而,法国却保持沉默……为了把我的正义要求在国际范围内加以“扩大”,我决定到泰国去。我想,在那里起码可以比较容易地同外国记者和其他国家外交官进行接触。在曼谷,普密蓬国王不敢接见我,泰国外交部长对我说,泰国不能同情我,因为泰国不想在政治上和外交上同法国找麻烦。他们也真是太不客气了。泰国总理銮披汶元帅对我说,如果我想向他提出什么要求,可以到他的办公室去。泰国政府以我再也不是一个“流亡者”为借口,不允许我从事“政治活动”,不让我会见记者,甚至不让我住在我国驻泰国大使官邸里。
我感到,在这样一个既不友好又不好客的国家里,没有必要待下去了。于是我给泰国国王写了一封信,向他表示感谢,感谢他派王宫中的厨师给我送来的暹罗菜肴。当然我不会对国王说,这些菜端到我的饭桌上时已经完全凉了(我当时自费住在曼谷的一个旅馆里),因为这些菜事先都要经过内政部长抛·斯里加农警察司令的检查。
我乘汽车经泰国边境城市亚兰回国。在那里,有一百多位高棉人等着我,他们拜倒在我面前,请求我同意他们加入我的军队,以便帮助我争取祖国的独立。这些人,大部分属于资产阶级,我不想把他们拖入我的冒险事业中去。我对他们说,目前我不缺少士兵,我希望和平解决柬法分歧。尽管我劝告他们,仍有一些人秘密离开泰国到吴哥附近的暹粒来找我,我的司令部就设在暹粒。
在从曼谷回到暹粒途中,我和胡达高僧同乘一辆汽车。由于我知道他和山玉成的友好关系,便请他试探一下山玉成是否赞成我进行的“十字军东征”,是否愿意考虑同我联合。几天以后,山玉成没有通过这位高僧,而是通过位于柬泰边界的扁担山下的自由高棉电台向我做了回答。社论的主要内容是:“西哈努克的所谓‘十字军东征’只不过是叛逆国王在其主子——法国殖民主义者的指挥下演出的一出丑剧。唯的一民族英雄是山玉成,而山玉成决不同高棉人民的敌人联合”。
不论在曼谷还是在东京,尽管他们禁止我从事政治活动,但我仍然把我对我国独立问题的观点,以书面形式交给世界和当地的新闻界以及各外国使馆。
世界的舆论界对我的评价也不一致,一些人赞成我的行动,也有一些人则持批评的态度。《巴黎竞赛画报》认为我对泰国的访问,是得了“离奇古怪的、可笑的漫游症,是一个典型的反复无常的、言行不一的君主”。而《震旦报》却说“这是一个僧侣比士兵多十倍的国家可笑的抱负”。在伦敦,《每日邮报》讽刺说:“诺罗敦·西哈努克国王能够有运气真正得到类似的独立吗?因为他曾多次要求得到像巴基斯坦那样的独立。没有法国人,恐怕柬埔寨早就成了共产党中国的独立的卫星国了”。
然而在法国发出了一个受人尊重的呼声,它对舆论界是个巨大的冲击,同时也对法国政府是一个很大的促动,使他们认真对待我的要求。在一九五三年六月七日的《费加罗》报中,法兰西学院的院士,大作家乔治·杜阿梅尔写道:“对这位以戏剧性方式使印度支那事件变得复杂化了的柬埔寨国王(出发去曼谷时)所作出的决定,人们也许会错把它当作是一种任性的结果,或看作是王子哥和年轻人的一种幻想的表现。观察家都持观望态度,所以,即使遇到什么严重事件,他们是不会对此感到震惊的。一九四七年,我曾在金边呆了一段时间,当我陪同博拉埃尔先生(法国驻印度支那高级专员)经过老挝回来的时候,我曾听到琅勃拉邦国王(西萨旺·冯陛下)庄严地宣布,他的国家加入了法兰西联邦。当时,人们将欢度送水节,金边正沉浸在喜悦之中……一天晚上,王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人数众多的宾客,衣着华丽,喜气洋洋。在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年轻的国王举起了酒杯子,然后用地道的法语和尖刻的语调发表了一个强有力的果断的讲话。他的讲话中,承认他的国家属于法兰西联邦。同时,他又用简单明了的言词宣布,如果柬埔寨在近期内得不到基本满足的话,这种协调就不能长久地维持下去。我感到很少有人对这一警告给予应有的重视……第二天正巧是送水节,国王邀请博拉埃尔先生和我去四臂湾观赏水上景致。四臂湾是湄公河及其支流在此汇合后构成的沧海般的水域。我想,假如是一个海军军官,他是很难对国王的汽艇感到满意的,因为这艘船真太寒酸了。国王自己亲自掌舵,船上只有他和我们二人。在整个游览过程中,他发表了许多权威性的谈话。他的话不像一个封建君主所说的话,倒像一个忍受不了一切束缚的人迸发出来的语言。自从柬埔寨像老挝那样失去了乐园般的和平之后,使人因此闻到了“三圻”(交趾支那、安南、东京)发出奇妙的气味。从此之后,掠夺也开始折磨着这个王国。年轻的国王发表了使大家都感到吃惊的声明,……地球的这一部分处在动荡之中。英国人应该在缅甸保持相当的部队,而他们是如此自愿地向我们提出殖民主义式的建议。荷兰人在美国人的压力下离开了印度尼西亚……于是,我便开始考虑诺罗敦国王那些严肃的话。当时,我想,国民议会的所有议员们是否都至少以好奇的心理经常去翻阅《小拉鲁斯》,比如看看地图,尤其是读一下有关高棉和印度支那的内容。”
在此,我对一些高棉和法国的知名人士表示谢意,在我的“十字军东征”的第一阶段中,这些人曾以自己的智慧、忠诚和专业知识给了我特别的帮助。他们是:
宾努阁下。从一九四一年我登基后,他就一直忠诚地为我服务(他那时是首相兼宫廷大臣黄意阁下的办公室主任)。一九七○年三月,几乎所有的大臣和军官们都转而为朗诺和“高棉共和国”服务时。他仍站在我一边,一九七○至一九七五年,他是我流亡北京时的首相。一九七六至一九七九年期间,他和我同时在柬埔寨成为红色高棉的阶下囚。由于中国的压力而像我一样获释以后,他继续支持我在一九七九年一月七日后所采取的立场。
德朗先生。他是一位已退休的法国民事专署主任,曾被我任命为外交、司法和行政事务的顾问和专家。是他,帮助我撰写我在一九四七至一九五三年期间,致法兰西共和国政府和总统的信函和备忘录。
桑·萨里阁下。他在“王国十字军东征”时期,曾任王国政府的副首相。
法国军队的塞塔上校。他曾在自治区里任我的参谋长。
法国军队的儒贝上校。一九五四年在我指挥反对越盟的军事行动时,他接替塞塔上校,担任我的参谋长。
这两位法国高级军官被我任命为高棉王家部长的少将。后来,法国也承认了他们为法柬友谊所作出的努力,并晋升他们为法国军队的准将。
我另外还有许多值得称赞的合作者,在此不可能一一叙述。我将永远感激他们在困难的时候给予我的珍贵帮助。
许多法国政界人士和记者不原谅我的“独立十字军东征”,但他们也不怀疑我是完全忠于我的祖国的。我谨以一九七九年九月二十六日的《十字报》上所刊登的保罗·默尼耶先生的文章为例:“在西哈努克身上存在着一种东西,它使这位令人讨厌的人变得可爱了:他的爱国心似乎比他想重新执政的愿望还要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