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以前,我的视野只局限在法兰西印度支那。我对法国的访问,使我发现了巴黎是个无与伦比的首都;带有战争创伤的、绿色的和富庶的诺曼底、具有诗情画意的马赛及其湖泊(过去我只在马塞尔·帕尼奥尔和安内西的影片中看到的)、景色诱人的阿尔卑斯山和后来成为我最喜欢的蓝色海岸。
除法国以外,旅途中我还访问了一些大城市,结识了许多知名人士。我是乘“光荣”号轮船去法国的,并顺路访问了亚洲最大的港口—新加坡(在那里缅甸的蒙巴顿勋爵和他的夫人请我与他们共进午餐)、科伦坡和“僧伽罗仙境”的锡兰(一位英国将军在那里会见了我。他是尚未定型的“汤姆逊将军”)。然后,我又访问了亚丁。尽管阿拉伯的气候非常闷热,但我仍然感到那里很迷人。我看见了红海、西奈半岛、法老的埃及和开罗。在那个地方,我去西里·巴扎家吃晚饭。他是一个大封建领主,曾任法鲁克国王的首相(法鲁克国王没有接见我,但我参观了他那很了不起的王宫)。在西里·巴扎家里,我结识了很漂亮的希腊王子皮埃尔和他那热情友好、讲话流利的俄国籍夫人。他们在我最困难的年代里(一九七○年至一九七四年)一直是我的忠实朋友。从巴黎回柬埔寨时,法国总统专机在巴林、卡拉奇、加尔各答和仰光都作了短暂停留,我又看到了许多东西。
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美食家,我利用各种机会品尝了既丰盛又味美的英式早餐。更有趣的是,那味美无比的连皮制作的桔子酱。我还品尝了各种各样咖喱味的巴基斯坦、印度和锡兰大菜。而何来恩的行李袋里却装满了英国香烟和威士忌酒。
我这次旅行的高潮,是会见蒙巴顿将军。一年之后,他成为英国驻印度的总督。蒙巴顿将军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很有风度,夫人和小姐们都认为他像“神仙一样美”。另外,他也是刚刚结束的战争中的真正英雄。在会见他之前,我只知道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因为在中学时期,老师们给我讲述过他们的英雄故事。直到这时为止,我还没有见过活着的英雄。
人们都说,真正的英雄比那些“暴发户”更谦虚和平易近人。的确,蒙巴顿勋爵夫妇对我表现出了真正的“兴趣”。由于他们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可以简化了我们之间的交谈,因为我在中学时所学的英语都是很简单的。刚刚会见我的戴高乐将军,从来就没有对我讲过他同德国人的斗争。他的谦虚,赢得了人们对他的尊敬。我感谢蒙巴顿将军向我讲述了他的军队的战功和他的印度朋友——“圣雄”甘地和潘迪特尼赫鲁,令我沉醉在荷马英雄的故事中。我又发现了“新大陆”,而这些过去在我的印度支那“小省”的头脑中,都是不可想象的。
我将成为好的亲王
有时人们说我对我的敌人毫不留情。实际上,对企图谋害我的人,我不止一次地表现得很严肃,甚至暴跳如雷,但我的“粗暴”大多只是停留在口头上,所以我的“受害者”在我被迫放弃政权的时候都生活得很好。
虽然我没有忘记这些人对我的冒犯,但我经常宽恕他们。山玉成就属于这种情况,他曾策划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反对我的政变。如果我不同他们合作,他的打手们就会把我和我的父母全部枪杀。山玉成被法国人关进了西贡的监狱以后,他从法国人那里争到了与国王,也就是和我通信的权利。他不断请求我向法国当局说情,以便使他获释。他对我说,他只是为民族独立进行斗争,没有犯其他罪。
为此,我曾先后多次同蒂埃里·阿尔让留海军上将和巴黎政府进行交涉。对于释放这样一个“危险的鼓动者、柬奸和不共戴天的敌人”,他们毫无热心。由于我执意相求,还是得到了部分满足,山玉成被释放了。但法国人坚决不同意让他返回柬埔寨,而把他流放到法国保罗德旺斯,这是外省一个诗人和艺术家经常去的小城市。山玉成住在一座小旅馆里,那里的伙食使他又胖了起来。这位特殊的“旅游者”的部分开支,由法国政府海外部支付。根据我的建议,我国政府每月给山玉成相当于一九七九年的五百法郎。
尽管法国当局同意他到普瓦提埃学习法律,但他还是为这个“忍受不了”的流放而哀叹。他获得了这个学科的学士学位以后,我国政府同意授给他“特殊使命的法官”的头衔,并给他晋了级。在法国共产党控制的高棉留法学生中,因为山玉成是法西斯的有名同情者,所以他被戴上了殉教者的桂冠。然而,这些留学生又对他把我从政权中赶走的想法表示欣赏。
一九四六年初,我在金边收到了使我非常感动的信,这是沙士鲁·罗巴中学的一位越南同学杜大福写给我的。在沙士鲁·罗巴中学,我们是成绩优秀奖的竞争者。中学毕业后,杜大福参加了越盟,先后参加过反对日本和反对法国人的抵抗斗争。在勒克莱尔将军对水草平原进行的一次扫荡中,勒克莱尔将军的部队发现了一个青年知识分子小组,这个小组存放着一些牵连到他们的许多政治朋友和杜大福的文件。杜大福因此被关进了监狱。他是在狱中给我写这封信求救的,要求我尽快进行交涉。由于高级专员和法国政府对我的友好感情,我终于使他从这个事件中摆脱了出来。他获释之后,给我写了一封非常动人的感谢信,并向我保证从此再也不“闹事”了,但我对此表示怀疑。他说他要避免柬埔寨国王再同他接触,也不把他的地址给我。
在巴黎,我三年级A班的老师勒居耶夫人到里茨旅馆来看望我。杜大福是她的得意门生,她向我打听了杜大福的消息。我没有对她说杜大福的经历,只说他现在还在交趾支那,最近还给我写了一封非常友好的信,可惜他没有给我留下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