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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遇难

山本到达后的第二天驻守在拉包尔的各航空队,准备实施对瓜岛进行全面轰炸的“”号作战计划。他们在急切地等待着司令长官山本的到来。山本到达的第二天,即4月4日,也是山本的生日。这天,天气突然发生变化,狂风大作,风雨欲来。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将“”号作战计划的实施,往后推迟三天,即到4月7日。

联合舰队所组织的由战斗机、陆基轰炸机、舰基轰炸机所组成的庞大机队,从4月7日开始,对瓜岛及其周围盟军的舰船进行了大规模的狂轰滥炸。

在7日、11日、12日、14日这4天断断续续的轰炸中,约有680架飞机参战(包括来自布干维尔岛前进基地的飞机在内)。其中战斗机486架,舰基轰炸机114架、陆基轰炸机80架。

每当飞机出发赴战场时,山本总要穿上白色制式军装,挥动着军帽,目送每一架飞机离去。

送走飞机后,山本每次都回到东南舰队司令部草鹿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同草鹿、小泽、宇垣等几个人,或研究战事,或闲谈、下棋等。有时,他还要到医院去看望伤病员。几天来,他很少安静下来,独自休息。

也许是一时的疲劳所致,他的白眼球有些发黄。但他的精力充沛,身体依然很健康,食欲也还不错。

拉包尔岛上盛产多种水果。日本本土也不断为他们运送各种食品。而且岛上部队还有一定数量的自给耕种,他们在岛上不愁物资供应。也许是为了吃鲜吧,有时,他们还用海龟肉试着做鸡素烧。

草鹿来到拉包尔后,一直患有热带性痢疾,腹泻不止,食欲明显减退,严重时不能进食。山本几次劝他说:

“不能这样,还是要坚持尽量多吃一些才行。”

每天早晨,只要无事,草鹿中将就骑着马到官邸山的别墅来看望山本。

一次,山本见草鹿前来,便在院里顺手摘下两根黄瓜,老远向草鹿招呼说:

“喂,快过来,吃根鲜黄瓜!”

山本和草鹿的心意相通的。他们相处得非常融洽,相互无所不谈,彼此称呼也很随便。在草鹿的头脑中,虽然还有旧海军中的等级观念,但他在同山本的来往中,至多只用“您”、“先生”之类的称呼,极少用的“阁下”、“长官”一类的字眼儿。

现在,草鹿提起这些事还说:“后来,是受了陆军的影响,才用‘阁下’这个词。实际上,称呼‘您’不是更好吗。”

有一天,草鹿任一和小泽治三郎经商量决定:把在拉包尔岛上的5个第37届海军军校毕业生聚集在一起,开一次学友会,痛痛快快地聊一聊。

山本得知这一消息后,便主动打招呼说:“当然也有我一份儿,为什么不把我算在内,我也参加。”

那一天,山本带着一瓶黑牌威士忌酒,准时地参加了这次别开生面的学友会。

会上,他们一边吸着烟、喝着酒,一边无所顾忌地追忆着毕业前后的往事。其中还提到了毕业后不久的1909年,他们同乘训练舰“宗谷”号参加远洋训练时的情景。那时,山本在该舰上为大尉分队长。当他们酒兴正浓,谈得也最热烈的时候,有人首先提议说:我们应该把今天集会的情景简要地写下来,并签上名,寄给我们应该寄给的人。山本首先响应说:

“那么,就写给铃木和古贺君吧。”

说着,山本拿起毛笔,在纸上扼要地写了几句,并第一个在上面署名:

原“宗谷”号训练舰分队长、现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

接着,其他人,也依照山本的格式在下面签了名,并照此又抄了一份,分别寄给了铃木贯太郎和古贺峰一。

这时,古贺峰一为横须贺镇守府司令长官。34年前,他们乘坐“宗谷”号参加远洋训练时,铃木贯太郎在“宗谷”号上任舰长,古贺峰一也在该舰上。那时,古贺的军阶是中尉。

山本兴致勃勃地说:“接到这封信后,铃木先生一定会很高兴地把它放到神龛前面去。”令人遗憾的是,当铃木和古贺接到此信时,山本已在前线遇难身亡。

一天,山本一边和渡边安次在幕僚休息室里下着棋,一边听着收音机中美国的广播。正下着,他们忽然听到美国又开始播放关于珍珠港事件的内容:日本违反国际规定,置世界舆论于不顾,悍然发动突然袭击。在我们接到日方的最后通牒之前,他们已经开始了进攻珍珠港。他们无视我国政府和人民,不宣而战,这是对我国人民,也是对世界人民的公然挑战。珍珠港的失利,是我国有史以来的奇耻大辱。对此,我们一定要以牙还牙。

听了,山本似感内疚地对渡边说:

“他们又在提珍珠港了。不知咱俩谁先离开这个世界。倘我先走的话,请你一定禀呈天皇:联合舰队最初绝没打算那样干,所以如此,完全是由于形势所迫;原计划攻击的时间,也是在递交最后通牒之后,是因为种种意想不到的原因才提前的。”

“”号作战计划的实施已接近尾声,基本达到了预期目的。山本在拉包尔的日程安排也只剩最后的一两天了。就在这时,山本突然又决定:用一天的时间,到靠近瓜岛前线的肖特兰等岛上的各基地去视察,以为那里的官兵鼓气。

该项视察计划,是4月13日山本自己决定的,并在这天傍晚向所要去视察的各基地、各航空队和守备队发出了电报通知。部分内容如下:

GF长官将于4月18日前往视察巴拉尔岛、肖特兰岛和布因基地。具体日程安排是:06 : 00乘中型轰炸机(由6架战斗机护航)从拉包尔出发,08 : 00到达巴拉尔;然后,转乘猎潜艇,于08 : 40抵达肖特兰……14:00再乘中型轰炸机离开布因,15:40返回拉包尔。……若遇天气不好,本视察日程往后顺延一天。

布干维尔岛位于新不列颠岛的拉包尔东南约300公里行约五六分钟,便可到达肖特兰岛。该岛东侧不远处,有一个只有机场大小的小岛,素称弹丸之岛,此即巴拉尔岛。从这里再往东南,经什瓦泽尔岛、新乔治亚岛、圣伊萨贝尔岛,即可到达瓜达尔卡纳尔岛。由这些大小岛屿组成了所罗门群岛。

很多人反对山本的这一视察计划。

第3舰队司令官小泽治三郎,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但山本执意不从。无奈,他只好去找联合舰队司令部的黑岛参谋。他对黑岛说:

“如果长官执意要去的话,我们只好加强护卫力量。6架战斗机担任护卫,力量太单薄了。需要的话,可以从我那里调用战斗机,多少都行。请你把我的意见转告给参谋长。”

不巧的是,这时宇垣参谋长因患登革热,卧床休息了,小泽的建议没有被转告上去。

陆军中将今村,也极力反对山本的视察计划。他用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段危险的经历委婉地劝阻山本说:两个月前的2月10日,我想到布因去慰问一下长时间以来因后勤供应不力而陷入困境的前线官兵。和你一样,我也是乘坐海军的中型轰炸机。当飞机飞至再有十分钟即可到达布因的空域时,美国由30架战斗机组成的战斗机群突然出现在空中。我的座机的驾驶员见情况不妙,立刻回头对我说:“只得避开他们”,说着,拉起飞机,迅速地钻入了云层。在云层中盘旋了几圈之后,又对我说:“出去看看动静”。于是,又很沉着地钻出云层,见敌机群已不见踪影,便加速向目的地飞去。他就这样巧妙地甩开了敌机,终于化险为夷,安全地降落在布因机场。当时,山本听了今村这段险情的介绍后,对飞行员的机智、勇敢非常赞赏。他说:“飞行员很有水平,对这一意外的情况处理得很好。”但他却只字没提取消自己的视察计划的问题。

驻守在肖特兰岛的第11航空战队司令官城岛高次少将,接到4月13日的电报后,气愤地对他的属下们说:

“在这样变幻无测的前线,怎能把长官的行动计划用如此冗长详细的电文发出来呢!真是傻瓜。你们只能参考,用不着信以为真。这事太愚蠢了。”

17日,山本临出发的前一天,城岛少将特意赶回拉包尔,当面劝阻山本说:

“长官,这太危险了,请不要去了。”

“不,已经通知各基地了,各处都已做好准备正在等待着。明天一早就出发,当天晚上即可返回。请你等着吧,回来后,咱一块儿吃晚饭。”山本并没有接受他的劝阻。

不论是在特鲁克还是在拉包尔,山本一直都在穿着白色军服。可是,临到出发的4月18日的早晨,他却突然换上了草绿色军服走出了他的房间。

依照预先的决定,黑岛龟人和渡边安次没有陪同山本前往,被留在拉包尔。陪同山本前往视察的是参谋长宇垣和随从山本前来拉包尔的联合舰队司令部的8名工作人员。为他们送行的是小泽中将。他们驱车直奔拉包尔东机场而来。

来到机场时,两架一式陆基轰炸机在战斗指挥所的前面已等候他们多时。

他们一行分乘两架飞机:山本、高田军医长、航空甲参谋樋端久利雄和副官福崎升等4人,乘1号机;参谋长宇垣、北村会计长、友野气象长、通信参谋今中薰和航空乙参谋室井舍治等5人,乘2号机。

飞行兵曹长小谷立任1号机机长兼主驾驶员。因为他以“立”取名,人们都称他为“小立”;2号机的机长是一等飞行员曹谷本,主驾驶员是二等飞行兵曹林浩。他们都是经过枪林弹雨考验的优秀飞行员。

按照预定时间,两架陆基轰炸机于6时整准时起飞,离开了拉包尔东机场。

紧接着,204航空队所属的6架零式战斗机,也扬起尘埃腾空而起。飞至空中,以三、三编队的队形编成两队,分别在山本座机的左右两侧护卫飞行。

一个半小时后,机队以2000米的高度沿布干维尔岛西海岸飞行,可以清楚地看见岛上茂密的热带丛林。布因基地和巴拉尔岛已经不远了。机长写了一张纸条:“预计07 : 45在巴拉尔着陆”,然后,传给了身后的其他乘员。忽然,他们发现一架担任护卫的战斗机,突然加速往前飞去,并摆动机翅。机内的飞行员抬起手来,指着一个方向,像是在告诉他们什么。他们沿着飞行员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十几架美国P38战斗机出现在机队的右后下方约500米的高空,正在向北飞行两个月前,今村均就是在这一带空域遇到敌机的。

美P38战斗机队发现了日本飞机,突然又折了回来。随即各机抛掉副油箱,明显地拉开了空战的架势。他们迅速分成两队:一队急速攀高;另一队往日本机队的前方绕过来,像是要堵住两架一式陆基轰炸机的去路。一号机见来势不妙,便迅速下降,几乎降到要触到海岸上密林的树梢时,又猛然左转,想避开敌机,向前方不远的布因基地飞去。

P38完全不顾零式战斗机的护卫反击,紧紧地向一号机穷追不舍,并瞅准机会,在后方连连射击。

关于这一段情况的详细经过,现今日本的街头巷尾有着很多种说法,众说不一。实际,能作证明人的当事者,现在只还有两个健在:一个是侥幸活下来的当时战斗机上的飞行兵长柳谷谦治,另一个是2号机主驾驶员二等飞行兵曹林浩。而且,真正能说清乘机人员内部情况的就只有林浩一个。其余20余个当事人,包括司令部的人员在内,现均已过世。

林浩现居住在鹿儿岛县的屋久岛上,身体依然很健康。他担任着消防团团长职务,同时,经营着一家鱼店,在岛上堪称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现在依然还保存着的当时的《航空记录》并不详细。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26个年头,他仅凭现在的记忆想说明详细的情况,难免出现记忆错误。

宇垣参谋长亲手写下的《战藻录》中对这一天事情有详细的记载。但是,当时宇垣受了重伤,对于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他是在整整一年之后的1944年4月18日追记的,所记下的内容也未必全面、准确。《战藻录》的记载和林浩口头提供的内容之间,确有几处不相吻合。把这两份材料综合起来看,这次事件的大体经过是这样的:

林浩是4月17日晚在命令簿上得知自己18日的飞行任务的。开始,他只以为是和以往一样去布因的定期飞行。不一会儿,小队长小谷立走进来对他说:

“喂,明天出发要穿飞行服,一定要做到着装整齐。”

林浩这时不解地问:“为什么?”

为了凉快,通常执行任务时,飞行员只在防暑服上套一件短上衣,经小谷兵曹长解释后,他才知道,是山本长官及联合舰队司令部的重要人物们要去前线视察。

705航空队的一式陆基轰炸机群,驻守在山上的布纳卡诺基地内。因此,被选定的323号和326号机,只好在第二天拂晓提前离开布纳卡诺基地,在靠近海边的拉包尔东机场等候。飞机到达后,发动机刚刚停止转动,山本司令长官一行就到了。一行中,除高田军医长和北村会计长穿的是白色军服外,以山本长官为首的其余人员穿的都是草绿色军服。这是参谋长规定的战时司令部人员会见前线官兵所必着的服装。而且在临出发的前一天还特意强调通知过。但因为军医长和会计长并没接到通知,所以,着装和别人不同。当时山本见着装不统一,好像还流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但已经来不及更换了,只好如此。山本第一行人员分为两部分,各自登上了指定的飞机。机队按照原来预定的时间准时离开了拉包尔东机场。起飞的顺序是:先是1号机,2号机,接着是担任护航的战斗机队。

这天风和日丽,能见度较高,正适合于飞行。宇垣参谋长坐在主驾驶员林浩后面的机长席上。飞行没多久,他便晃晃悠悠地打起盹来。

坐在副驾驶员席上的机长兼侦察员的谷本兵曹向身后各位通知说:“再有15分钟就可以到达巴拉尔了。”这时,宇垣在半睡。碰巧,这时2号机发生一点小故障。无线电天线像是松动了似的,上下震动。于是,林兵曹回头请示宇垣说:“因为天线发生了一点儿小故障,需稍微放慢速度调整一下。”“嗯,嗯”宇垣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林浩正在减速调整天线,突然发现:担任护卫的一架零式战斗机加速向1号机侧面飞去。几乎就在同时,1号机机首出乎意料地斜向下方,像是要降低飞行高度似的。他扫视了一眼仪表盘上的计速器,速度是240节。他想:“本来高度就不算高,再下降,不就撞到下面的密林了吗。”

据《战藻录》中记载,这时,“2号机紧跟在1号机的左后方,相距很近,近到机翼末端快要接触了。一号机内的情形清晰可见:山本长官靠在指挥官席上机内有人来回走动着。他们一边对照着下面的地物,看着航空地图,一边愉快、平静地飞行着。”

宇垣在打着瞌睡。由于调整天线装置放慢了飞速。瞬间,2号机和1号机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也许是感到有些异常,宇垣从瞌睡中清醒过来。

“‘怎么的了?’机内的所有人员都感到像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宇垣抬起头向站在机内过道上的机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操纵中的毛病。’机长这样回答道。实际上,这样回答的本身,就是判断上的巨大错误。太粗心大意了。”宇垣在《战藻录》中追记道。

驾驶员席上紧握着操纵杆的林浩的头上,突然飞过一串曳光弹。与此同时,机长谷本拍了一下林浩的肩膀惊讶地喊道:“敌机!”

林浩应声猛地仰起头来,透过天窗看到了从机身上方掠过的P38敌机。

天线的故障,瞬间从林的记忆中消失了。他有些发懵。事实上,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也不允许他去进行任何理智的判断了。他下意识地使飞机急速下降,并来了一个90度的急转弯。飞机接近密林的树梢飞行着。一切都恍然若梦,他在拼命地躲避着敌机。

这时,1号机在距2号机约4公里处的右前方,正在拖着黑烟,吐着火舌减速低飞。

宇垣失声对站在飞机过道上的室井航空参谋命令道:

“保护长官机!”

与此同时,他又向驾驶员大声喊道:

“追上1号,追上1号,追上!”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林浩在紧张地操纵着飞机。他手脚并用,一会儿让飞机滑行,一会儿又急速旋转。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甩掉敌机。宇垣这突然的命令,使他措不及防。他意识到:“糟了”。

其实,这时,敌机并没有把火力对准他。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完全可以避开敌机。但是,联合舰队参谋长的命令使他不得不决定去追上1号机。

他连续兜了几个圈子,但是,连1号机的影子也没看到。当他爬上高空恢复水平飞行时发现,长官的座机已不在空中了,只见浓绿的密林中冒起一股黑烟,直冲云霄。

P38机群将1号机击落之后,转而又向2号机扑来。

林兵曹本能地意识到:自己将被击毁在密林的上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突然调转方向,使机首对向海面,同时,开足马力,取低空飞行。飞至距海岸线约50米的海面上时,飞机的螺旋桨快要拍打着水面。这时,不知是操纵装置还是升降舵,突然中弹,飞机当即失去了控制,瞬间,坠入海中。机身像是斜着入水的。入水前的刹那间,他清楚地看到,其中的一个发动机啪嚓一声飞了出去。

林兵曹顿时失去了知觉。待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半泡在水中躺在接近水面的左侧机翼的根部,飞机斜浮在水里,只有右主翼和尾部高高翘在水面燃烧着。

飞机坠落在布干维尔岛西南端莫依拉角稍北处。

林浩醒来后,向岸边游去。

宇垣参谋长,好像是比林稍后一些离开飞机游向岸边的。就在飞机中弹向海里冲去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上几处中弹,接着,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他心想:完了,今天毙命于此。须臾,他又觉眼前突然明亮了。惊吓之中,他定神一看,原来飞机已浮上水面。

在飞机接触水面的刹那间,由于剧烈的震动,林浩和宇垣被顺着飞行员头顶上的天窗甩了出来。飞机在燃烧着。机内的其余幕僚和乘员们的生死如何,他们全然不知。

几只木箱漂了过来。宇垣抓住了其中的最大的一个。他两臂抱住木箱上,用双腿慢慢游动着。正游着,忽然看见前方不远的水面上有一个戴飞行帽的乘员也在奋力向岸边游去。于是他喊道:

“喂!”

这时,岸上传来急促的步枪的枪声。这是岸上日军守备队的士兵,把他们误认为敌人,在向他们射击。

“对暗号,快对暗号!”宇垣急忙向前面的林浩喊道。

林听到宇垣的喊声,回过头来,想搭话。又是一梭子子弹飞来,他不得不再一次将头潜入水中。过一会儿,他又露出水面,并向岸上呼喊:“喂!喂!”(意思是不让岸上再开枪。)

就这样,他们距岸边越来越近了。

阵阵波涛向宇垣迎面打来,他奋力挣扎,但还是靠不了岸。林浩先于宇垣上岸,向岸上的士兵说明情况后,其中的一个士兵脱光身子跳进水中,向宇垣游来。在距约10米的地方,他高声叫道:

“喂,参谋!参谋!”

在这个士兵的救助下,宇垣终于爬上了岸。

他们上岸的这个地方,究竟是海军陆战队分遣队所驻扎的莫依拉角呢,还是距此不远的北面的另外一个地方?林的记忆和宇垣《战藻录》中的记述是不一致的。

上岸后,他们被这里陆军医务人员的救护紧急治疗了。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人提供的材料是完全一致的。

宇垣的伤势很重,而林兵曹只是受了点儿轻伤,被擦破了一点儿皮,划了几个小口子,没有什么要紧的。

治疗中,陆军的一个护士兵,惊奇地凝视着林浩的脸。林浩也不时地瞥视对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小伙子”林浩在回忆着。

这完全是机缘巧合。林浩在入伍海军以前,曾在九州的八幡市当电车上的售票员。这个小伙子—护士兵,是他同期的同事,也曾是个售票员。

据林浩的记忆,经简单护理后,他和宇垣一起被用卡车送到了莫依拉角。

和林浩同机的联合舰队司令部会计长北村少将受伤后,一个人在水中作拼死挣扎的时候,被海军的大型汽艇发现,救了上来,直接送到了莫依拉角。

北村的喉咙被子弹打穿一个洞。抢救时,宇垣关切地对他喊道:

“会计长,要坚持住。”

据说,北村当时由于伤势过重,不能作答,只能勉强发出“嗯、嗯”的声音。

2号机内只有他们三个人遇救脱险了。他们上岸一个小时后,布因第一基地队军医长田渊义三郎少佐等闻讯乘猎潜艇特意赶到这里。军医长田渊是冈山县人和宇垣是同乡,经急救后,他们被用猎潜艇带回布因基地。因伤势过重,宇垣和北村被直接送进该基地的病房。而受伤较轻的林浩,当天被送回拉包尔。这天傍晚,为了防止走漏消息飞机到达拉包尔东机场后,林浩被直接送到第8海军医院,隔离了起来。在医院中,有关方面听取了他的详细汇报。据说,他并没因这次发生重大事故而受到批评。

林浩的《航空记录》,上面只记录着他从拉包尔飞往布因的单程经过。从这以后,直至6月15日他再度登机飞行的这段时间全是空白。他在《航空记录》中是这样记载的:

1943年4月18日,星期日,我驾326号机,从RRF(拉包尔)出发,飞往RWP(布因),飞了两个小时。

他在停飞“养伤”期间,曾获得以东南方面舰队司令长官草鹿任一中将的名义赠送给他的20日元慰问金。

当日,留守在拉包尔的黑岛、渡边两位参谋和草鹿任一、小泽治三郎等,从来自布因的电报和返回的护航战斗机的报告中得知了山本遇难的消息,但山本生死不明。来自布因的电文是:

(发)共符

(至)大臣、总长

机密第181430号

东南方面舰队长官发

甲 第一号情况报告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一行所乘的两架陆基轰炸机和担任护航的6架战斗机,日本时间07:40许,于QB V上空,同十数架敌机遭遇并进行了空战。乘有长官(A)、军医长(C)、端参谋(E)和副官(F)的1号陆基轰炸机燃烧着坠入QBV西11海里的密林中。乘有参谋长(B)、主会计长(D)、气象长(G)、通信参谋(H)和室井参谋(I)的2号陆基轰炸机似降于“莫依加”以南的海面上。据目前所知,仅“B”、“D”(均已负伤)已遇救脱险。现正在安排前往搜寻、救助。

(今后,凡与本电有关的诸情况报告,将均称“甲情况报告”,并使用括号内的拉丁字母代表职称和姓氏。)

当日下午2时30分发出该电报。其中的电报番号“ 181430”即代表18日14时30分。电文中的“共符”二字是为了隐匿发报人或单位的名称而通用的呼叫符号。电文中第一行的“东南方面舰队长官”是真正的发报人。

海军省内的东京通信队于17时08分收到这一电报,19时20分全部译出,并被列入“机密”等级。文中的地名“莫依加”很可能是“莫依拉”的误译。

据当时的航空本部部员兼军令部副官的相良辰雄所提供的材料,这封电报被译出送到海军省时,已经下班了。大臣邸官里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军务局的浅田昌彦中佐,异常紧张地匆匆忙忙地走进办公室,把一份机密电报交给了值班的首席副官柳泽藏之助大佐。柳泽副官打开电报看着看着,面露惊恐之色。电报给海军省带来了一片紧张的气氛。据说,岛田海相、泽本海军次官、永野军令部总长、伊藤军令部次长和福留第一部长等海军首脑,当晚都陆续来到省内加班,直到深夜。

在拉包尔,向东京发出汇报的电文之后,作战参谋渡边安次想立即乘机赶往山本遇难的现场。但由于飞机准备耽搁了时间,而且天气不好,最后,不得不延迟到第二天出发。

渡边和东南方面舰队军医长大久保信大佐,一起乘陆基轰炸机于19日上午8点多钟飞抵布因。他们走下飞机后,直接来到椰子林中的军官宿舍。

宇垣右臂的桡动脉被打断,而且造成了粉碎性骨折,伤势很重。由于布因的医疗条件有限,只给他打了几针防止化脓的消炎针。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并没有使他颓废。据说,他有时还诙谐地说:“这回,我的‘R’病也好了。”所谓的“R”病,是一种隐语,指的是海军中差不多所有军官都患染过的一种病症。宇垣躺在行军床上,身上几处缠着绷带。虽然他对伤痛表现得是那么顽强,但当他见到渡边的时候却流下了热泪。他断断续续地只对渡边说:

“长官,在距卡—莫—角—四五英里的地方。快—去—快—去—快—”

实际上,布干维尔岛一带并没有叫“卡莫角”的地方。宇垣所说的“卡莫角”乃是印度支那半岛南端的一个地名。然而,在渡边的记忆中,宇垣当时的确是这样说的。如果不是渡边记错了的话,那也许是正在高烧中神志不清的宇垣一时说了错话,把“莫依拉角”说成是“卡莫角”了。

渡边参谋乘九四式水上侦察机飞往山本遇难现场一带上空。1号机坠落的地方,必然因起火燃烧而在密林中留下明显的痕迹。因此,他认为,应该是比较容易在空中辨认的。

他拿出并打开事先已准备好了的几个橡皮球,将写有“渡边参谋来接,请向空中挥动手帕”字样的多张纸条,分别放在每个球里,然后将球合上,放入长形网袋里。就这样做好了空中和地面联络常用的“报告球”。接着,他从飞机上将这些球分别投放到了十五六处他认为有可能是现场的地方,并等待那里的回应。

可是,地面上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反应。他想:“也许是因为树密林深,看不到山本等挥动手帕的动作。”于是,他又命飞机降低飞行高度,尽可能接近密林飞行,以更清楚地对地面进行观察。飞机在投球地区的上空不断盘旋,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他说:“当时,我急得简直都想从飞机上跳下去。”

反复搜寻毫无结果,渡边也很感失望。于是,他命飞机飞回海上,降落在等候在那里多时的扫雷艇附近。他们研究了新的搜寻计划,决定从扫雷艇上派出60名士兵,组成搜寻队,自己亲自担任指挥,从小河河口上陆。待他们在河口上陆时,已经是这天下午很晚的时候了。

小河弯弯曲曲地伸向布干维尔岛海岸的密林深处。他们将预先准备好的粮食、衣物、药品等一应用品放在了小船上,便溯流而上了。河水越往上游越浅,有些地方还有倒入河中的枯树挡住去路。后来他们不得不弃船上岸,分成两队沿小河两岸步行前进。有的河段上,两岸陡峭,难过行人,他们就着水越过。

这条河究竟叫什么名字,现在谁也记不起来了。

布因基地的背后,耸立着一座名为“烟叶山”的高山,数条河流发源于此,流经密林、峡谷,注入莫依拉角西北的海中。

现在,根据澳大利亚布因当地政府办公室墙上悬挂着的大幅地图上来判断,当时渡边搜寻队所走过的那条小河,很可能就是瓦马伊河。实际上,从海岸沿瓦马伊河到山本座机坠落的地方并没有多远。然而,也许是因为当时他们的心情因素,或许是因为他们第一次去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地方荒凉而神秘。他们这样形容说:那里峭壁嶙峋,谷间有弯弯曲曲的河流流过,到处长着像原始森林一样的树木。林中树木茂盛,举目不见蓝天,荒无人迹,阴森可怖。渡边搜寻队离开小河之后,向东约走出几公里,突然见到一块敞亮的地方。这时,他们才发现走错了方向。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一路上,举步维艰,加之蚊虫的不断叮咬,到这时,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于是,便席地而卧,就地和衣睡下了。

由佐世保海军第6特别陆战队驻布因基地的部队组成的另一支陆上搜寻队是从布因出发的。该搜寻队是以医务班为中心而编成的,由一个叫古川的勤务少尉担任指挥。他们18日上午11时左右就出发了,虽经18、 19连续两天的搜寻,但并没有发现山本的座机。

最后,山本的座机还是被一个陆军搜寻队发现了。

驻扎在布干维尔岛上的陆军第17军司令部及其所属的部队其中有一支“明9019”部队,此即京师步兵第23联队(团)。该联队的炮兵中队(连)第一小队(排)队长浜砂盈荣,就是发现山本座机的陆军搜寻队的队长。

浜砂是日华事变发生后不久的1937年8月应征入伍的。这时,正是他入伍的第6个年头,已从普通士兵升为少尉军官。当时,他所带领的部队驻在布因以西约30公里一个叫“阿库”的土族部落一带地区修筑从这里通往特罗基纳角的一条军用公路。

18日这天是星期天,所以浜砂所领导的第一小队并未施工。早晨,他们正坐在营区内保养武器。快到8点钟的时候,数架战斗机突然从他们的头上呼啸而过。爆炸声和机枪声响成一片。惊慌中,他们站起身来向空中一看,原来是数架美国P38战斗机和日本海军的零式战斗机正在低空中追逐,进行着一场激烈的空战。见此状,他们为海军战斗机加油:“打!狠狠地打!”这时,只见远处山上的密林中升起一股黑烟。他们以为是被击落的美国飞机。于是,便兴高采烈地一边拍手喝彩一边向空中的日本飞机喊道:

“打得好!打得好!终于打落了那帮家伙!”

几个小时后,距此半公里的联队本部向步兵炮中队发来了命令。接到命令后的中队长市川大尉,立即向第一小队的浜砂少尉传达了口头命令:

我海军要人的座机坠落了。令你们马上组织搜寻队前往搜寻。找到后,要立即向上汇报,说明飞机坠落地点的方位。

接到命令后浜砂想:这“海军要人”究竟是谁呢?他立即从小队挑选了一名军官—久木军曹和9名士兵组成了搜寻队,自己亲自担任队长,带上指南针,向密林深处进发了。

茂密的丛林中,到处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芭蕉树、棕榈树。树木杂草盘根错节,青藤绕树横生,还有很多不知名的热带树林。树下一片幽暗,没有任何可供判断方位的参照物,在这样的环境中行走非常困难,一旦迷失方向,很难按原路返回。前进中,他们或用小刀在树上刻下记号,或把什么物件挂在树枝上,以便寻原路返回。

就这样,他们在密林中整整转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坠落的飞机。快到黄昏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失望地返回了部队。

浜砂到联队本部汇报一天的搜寻情况时得知,海军派出的搜寻队也是无功而返。因此,浜砂又接受了“明天继续搜寻”的命令。

第二天,即19日一早,浜砂所率领的搜寻队不得不再度进入密林,渡边一行就是这天早晨赶到布因的。

上午11时左右,浜砂搜寻队看到了一架友军的飞机。他们急忙找到一块比较开阔的地方,挥动太阳旗同飞机联络,想从飞机上得到一点什么线索。飞机投下了一个通信筒。他们本以为是在告诉他们“这位海军要人”座机的坠落地点。可是打开一看,里面的纸条上却写着:

“你们是否已发现飞机的残骸?如果还有活着的人的话,请你们呈圆弧形挥动白布或国旗告诉我们。”

这架飞机也许就是渡边所乘坐的那架九四式水上侦察机。

浜砂搜寻队继续在密林中搜寻着。夕阳西下,夜幕快要降临了,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又是徒劳了一天。就在他们扫兴地决定往回走的时候,队里的一个人突然兴奋地说:

“队长,这一带好像有一股汽油味儿。”

这一句话,惊醒了大家。于是,便都认真地嗅着周围的气味儿。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错,的确有一点儿微弱的汽油味儿。

当时,布干维尔岛上正流行着一种热带疟疾病。患此种病症的人,神志不清而且发高烧,嗅觉也渐渐变得不灵敏。浜砂队里的人,都患过此种病症。一天来,在密林中钻来钻去,大家已经都很疲劳,个个无精打采。然而,嗅到的汽油味儿,他们马上都振作起来。他们向着传来汽油味的方向走去,越来越浓了。

不多时,在不远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像土堤一样的东西。

他们疑惑着:“在这样的地方怎能会出现土堤呢?”他们走到跟前一看,原来是竖起的一架摔毁的一式陆基轰炸机的尾翼,还有被摔得稀巴烂的主翼和螺旋桨。粗大的飞机在印有太阳旗处稍前一点的地方折断了。从这里到驾驶席的飞机前身部分,已经烧成灰烬。在机体的周围,散落着数具尸体。

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他身上穿着草绿色军服,胸前佩带着(勋章的)略绶;手上戴着白色手套;左手紧握军刀,右手搭在上面,腰间系着机内坐席上的安全带,像是悠闲自得地坐在林中养神一样,只是头部低垂着略向前倾,看上去,像是一位将军。他们走近前去一看,原来已经死去。被甩出机外的数具遗体中,只有这位将军一个人依然保持着原来在机内坐席上姿势。

这位将军左手上的白手套的食指和中指,是用细线精细地缝合在一起的。他的肩上依然佩戴着象征军阶的肩章,上面嵌有三颗金质樱花。这显然是一位大将,是左手只有三个指头的海军大将。

看到这一情景,浜砂突然想起了他过去曾在一份报纸上所读到过的一篇报道。这篇报道中说: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大将,早在日俄战争的时候,曾在一次作战中负伤,失去了两个手指头。他获得了第一号伤残军人徽章。

想到这里,浜砂突然意识到:“说是海军的要人,也许他就是山本吧。”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以为山本左手所失去的两个指头是在日俄战争中被俄国的炮弹炸掉的。这似乎已成定论。然而事实并不是这么回事。其实是,当时山本在“日进”号军舰上,是由于该舰上8英寸口径的主炮发生膛炸所造成的。

他们从山本遗体的上衣小兜里掏出一本装潢精美的笔记本来一看,上面的署名果然是“山本五十六”。里面还抄有很多明治天皇和昭宪皇太后的诗歌。

据说,当时,他们并没有因为发现死者是山本大将而感到惊讶。使他们感到异常惊讶的倒是,浜砂从山本的衣兜里无意中掏出来的一叠手纸和一块雪白的手帕。在物质奇缺的当时,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们对山本并不很了解。相反,当时的物质的匮乏却威胁着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

见到山本的这些在他们看来不可思议的遗物,搜寻队员们羡慕地议论说:“当上海军的司令长官,就可以使用这样高级的东西了。”

山本的脚上依然整齐地穿着飞行靴,只是帽子不知遗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见到山本微闭双眼,留着花白平头的遗容,浜砂不禁想起了他在小学课本上所见过的北条早云肖像的插图。

飞机机体的左侧是山本的遗体。在他旁边不远处是一具穿着白色服装呈“大”字形仰面躺着的年迈军医的遗体。他是舰队军医长高田六郎少将。在隔着飞机军医长对侧的右前方不远处,还有一具尸体,这是一位中佐参谋的遗体。他的衣扣已全部脱落,敞着襟怀,仰面躺在那里。他就是航空甲参谋樋端。除上述三具尸体之外,还有几具被烧得难以辨认的遗体。机长小谷立兵曹长就是其中的一个所有的遗体上都没有生蛆。每个人的面部却有不同程度的肿胀。唯有山本例外。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安然、端详。这似乎让人很难理解。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后来才出现了有关山本遗体的各种各样的想象和传说。有的说,山本的遗容像活着的人一样;有的说,飞机坠地后,山本根本就没有死,他是走出飞机后伏刀自刎的;还有的说,当人们向他走去时,他还猛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周围的一切,然后才安然地死去的。除此之外,有关山本遗体的姿势也说法不一。特别是在战后,说法更加离奇。然而美国的一些作家却另有说法。他们认为,死于被击落的飞机中的人,是根本不可能保持像日本人所传说的那样的姿势的。所谓山本遗容的美态之说,那不过是日本人为神化山本而编造出来的。

实际上只有浜砂等搜寻队的11个人真正目睹1号机遇难现场。他们砍倒了现场周围的一些树木,开出一块场地,把山本等的11具遗骸暂安置在那里。他们折来芭蕉叶,盖在每具尸体上,并用海军的食具从林中打来清泉水作为供品,祭奠在死者的头前。

飞机后部的残骸中,地板上只散落着一些海军用的濑户搪瓷的餐具。

浜砂搜寻队的士兵们,好像在后来的作战中都陆续牺牲了。从那以后,一直没有有关他们的任何消息。只有队长浜砂盈荣,因在这次事件发生的四个月后,被调回首都的留守部队而平安无事地活了下来。那时,他被调回内地,很可能因为他发现山本座机下落的功劳。

浜砂现在宫崎县西都市大字中尾的九州电力公司附近经营着一家小商店。他现在所提供的口头材料,同那时他通过联队本部送呈联合舰队司令部的报告的内容,大体上是一致的。应该说,这是一份真实可靠的材料。

从山本的遗体看,没有任何自戕的痕迹。如果说飞机坠地起火燃烧后,还有生存者的话,那应该是舰队军医长高田六郎少将。因为发现遇难飞机现场的当时,高田就躺在距山本很近的地方,而且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许他出于身为军医长的职责,为了使山本的遗骸不受任何损害,他在朦胧中有意调整了山本遗体的姿态。山本遗体的姿态所以显得那样安然,端详,很可能是军医长高田临终前辛苦调整的结果。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

山本临死时手中握着的这把军刀,是他在世时新 县新发田的一个名叫天田侦吉的刀匠打制的,是山本的哥哥季八送给他的。除这把之外,山本还有七八把军刀,有的还是名刀。山本去前线视察所以带上这把新刀,大概有两种想法:其一,因为这把刀是他已故的哥哥留给他的;其二,打制这把刀的刀匠的名字—贞吉,正好和他已故的父亲同名。山本每逢拿起这把刀,就有和父亲、哥哥在一起的感觉,心理上会得到很大的安慰。

在遇难的幕僚中,有的人随身带有精致漂亮的小手枪。浜砂搜寻队的队员们对此羡慕不已。然而山本,除军刀、笔记本、手帕和一卷手纸外,却什么也没带。因为他打算当日返回拉包尔。

简单地安置了山本等的遗体并收拾了一下现场后,天已经快黑了。浜砂搜寻队们并不打算在这里过夜,决定立即返回。飞机的残骸、山本等的遗体等,只得留待第二天来处理。他们打算穿密林取原路返回阿库。刚走出密林,突然发现有一小股筋疲力尽的海军在那里休息。他们推断这很可能是布因基地的佐世保第6特别陆战队派出来的海军搜寻队。

海军搜寻队队长从他们这里得知山本座机的下落后而深感高兴。他要求浜砂的队员们不要返回阿库,就地露宿,第二天一早带他们到山本遇难现场。就这样,两个搜寻队在这里胡乱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即4月20日清晨,浜砂及其队员们带着海军搜寻队第三次进入密林。

几乎是与此同时,因过于疲劳而不得不就地睡在河岸上的渡边参谋一行也已醒来。他们简单地整理一下行装之后,钻入密林,继续寻找山本的座机,但还是没有结果。他们的手和脸被蚊壕叮咬得都肿胀了起来。他们正在困难的行进中,联络机突然出现在密林的上空。飞机发现了他们,并摆动机翼,向他们示意:“山本的座机已经找到,遗体收容完毕”

渡边一行当即决定返回集结地点—河口。

带着预先准备好的担架布因的佐世保第6特别陆战队的海军搜寻队,在浜砂一行的带领下来到山本遇难现场。浜砂小队的队员们协助海军搜寻队运出了现场的遗体,然后,与之告别返回了阿库部队。

遵照部队长官的要求,浜砂将三天来的搜寻经过、山本座机的准确地点以及发现的时间等详细情况写成书面报告呈送给了上级。这就是“明9019部队”交给联合舰队司令部的报告。

不久,浜砂收到渡边代表联合舰队为他写来的感谢信,信是用毛笔写的:

步兵第23联队浜砂少尉:

贵方在前几日搜寻、安置失事飞机的遇难者过程中,冒着烈日酷暑,来往密林。对于贵方的这种不辞辛苦的大力协助,特表感谢……

渡边在此信的最后还特意写道:

关于此事,在大本营没有正式公开发表之前,万望予以保密,万不可泄露出去。诚请关照。

联合舰队渡边参谋谨启

可见,渡边是用心推敲过这封信的。信中故意避开“山本”二字。

全部遗体被收容了起来。摔毁的飞机被遗弃在现场直到26年后的今天这架323号一式陆基轰炸机的残骸,依然还躺在布干维尔岛的密林中。飞机上的编号已经模糊不清,螺旋桨上长满了青苔,唯有上面红色太阳旗的印记还赫然在目。热带树木遮盖着残缺不全的机体。如果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在莫尔兹比港乘坐班机,经拉包尔前往布因。阿库及其周围地区的百姓,都知道山本座机的坠落地点。那里的青年会高高兴兴地边走边唱着日本歌曲将你带到山本遇难的地点。不过,密林中已经没有那么多蚊蠓和毒蛇猛兽了。你再也体会不到那时的那种探险一样的乐趣。

20日下午4点,布因的佐世保第6特别陆战队的搜寻队在瓦马伊河口将山本及其余10个人的遗体转交给了渡边。

他们在第15号扫雷艇的前甲板上搭起了临时帐篷,11具遗体被并排停放在下面。在经莫依拉角返回布因的途中,渡边和大久保军医大佐走进帐篷进行了验尸。

他们发现山本的下颌和太阳穴被子弹穿过了,大久保说“仅这一处就能致命”。

山本手表的指针停在七点四十五分上。很明显,山本是在飞机坠入密林之前在机内中弹身亡的。

据说验尸时,他们还发现,山本所穿的草绿色军装上的领章失去了一枚。在来自被称为“大和宾馆”“武藏宫殿”的联合舰队司令部的渡边的眼里,阿库的老百姓,不过都是些愚昧落后的野蛮人。渡边认为那枚失去的领章似乎是被他们盗走了。但是,当地的老百姓没有一个人到过山本遇难的现场,当然更不可能从山本身上盗走领章了。如果说搜寻队员最初发现山本的遗体时,全副领章都还在的话,那么,这枚领章只可能是被浜砂小队或海军搜寻队的某个队员拿走了。倘真如此,那恐怕是偷偷地拿去留作纪念了。

这天夜里,殓入棺材的11具遗体被停放在布因第一基地部队办公楼前临时搭起的帐篷中,通夜有人看守。第二天,所有棺材被送到距此乘车仅需15分钟的佐世保第6特别陆战队的农场,并在那里进行了火化。

第一基地部队的军医长田渊少佐,在布因又一次检验了山本的遗体,并正式写出了遗体检验报告。

田渊是18日早晨得知山本司令长官当日要来布因视察的消息的。他还得知,长官到达布因后,第一件事就将到病房慰问伤病员。因此,他提前来到病房,敦促那里的人搞好室内外卫生,井然有序地准备迎接长官的到来。就在这时,基地部队的首席参谋田舍造让人转告他说:“请你准备好医治烧伤患者和伤员的药物及有关医疗用品,并立即回到基地部队本部来。”田渊想:出了什么事了呢?他满心疑窦地来到本部。刚一跨进房门,富田参谋就神色紧张地对他说:

“军医长,大事不好了。长官的座机被击落了。参谋长等有关人员乘坐的2号机坠落在莫依拉角一带海面。宇垣参谋长好像已得救脱险,请你马上前往抢救。”

于是,田渊带着一名年轻的军医和佐六特部队的数名人员,乘猎潜艇火速向莫依拉角驶去。

佐世保第6特别陆战队组成并派出搜寻队时,该部队的会计长新川正美大尉,就反对用当地的老百姓做向导去寻找山本长官遇难现场。

新川大尉任佐六特会计长兼宣抚主任。他对当地的酋长们是非常了解的。他认为,用当地的百姓做向导,这当然能尽快找到遇难现场,但这样做,不利于保密,容易走漏消息。最后,搜寻队果然采纳了他的意见,没有用当地的百姓。

田渊义三郎乘猎潜艇赶至莫依拉角,抢救了宇垣参谋长和北村会计长之后,又派人将他们送回布因。田渊自己并没有回去。因为他想到:尚未找到的1号机上也许会有活着的人,如果1号机被找到,上面果真有幸存者的话,送上岸来,同样需要及时的抢救和治疗;再者,水上侦察机临出发时,已经明确告诉他:“倘发现长官的遇难地点,我们一定要通过俯冲动作,告诉你。”

然而,他在莫依拉角整整焦急地等待了一夜,也没盼来搜寻队找到现场的消息。这一夜,对他来说是非常难熬的。他两眼凝望着夜空,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见萤火虫的亮光在寂静的夜色中若隐若现。第二天,即19日,他失望地返回了布因。

20日,终于找到了1号机上遇难的11个人的尸体,并于当日傍晚送到布因。田渊连夜检验了司令长官山本、军医长高田、航空甲参谋樋端、副官福崎和机长小谷等5名军官的尸体,其余6个人的尸体究竟是由谁负责检验的,现在已无法断定。

检验山本等以下5位军官尸体的经过是这样的:田渊少佐边检验边口述,由第1基地部队的中尉军医福原公明负责记录。最后,由一个叫池田的卫生兵曹长整理、记录、誊清,并写出遗体检验报告和检验记录各5份。

以上材料证明,在山本的身上,左下颌至右眼眼角有一个机枪子弹穿透的痕迹;左肩胛骨的中央部有一个食指肚儿大小的子弹射入孔。子弹依然留在体内。据说,渡边曾特意将手指伸进去触摸过,没有触及到子弹头;衬衣的左半部分已被鲜血染红;全身的衣服上有几处烧焦,还有两三处撕裂的“L”形口子;其中的一只飞行靴有轻度损坏,但脚并没受伤;脸上已生了几条蛆,但看上去仍然很干净,模样依旧,和报纸上曾刊登过的山本长官的照片一模一样。

田渊义三郎,现在冈山县西大寺开设一所外科医院。他那里依然完好地各保存着一份山本的遗体检验报告和检验记录:

遗体检验报告

一、姓名山本五十六

二、出生年月日

三、军阶海军大将

四、死亡原因

(战死、伤死、病死、自杀、中毒等)战死

五、伤、病名 一颗机枪子弹入左下颌出右眼外眼角;另一颗机枪子弹进入背部,留在体内

六、发病年月日1943年4月18日

七、死亡年月日时1943年4月18日上午7时40分

八、死亡地点 所罗门群岛

以上属实,特此证明

海军少佐军医 田渊义三郎(印)

1943年4月20日

遗体检验记录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海军大将

山本五十六

该长官1943年4月18日上午7时40分许,乘飞机飞至所罗门群岛上空,不幸被敌机截击,当即中弹身亡,随座机坠入海岸密林深处。同月20日午后4时,遗骸被运出密林,由第15号扫雷艇送往第1基地部队。在艇上,该基地司令官海军少将板垣盛、联合舰队参谋海军中佐渡边安次、东南方面舰队军医长海军军医大佐大久保信和第8舰队军医长海军军医大佐内野博对遗体进行了检验。检验结果如下:

遗体身着草绿色军装;左裤腿的膝盖部、大腿部及上衣背部各划有一处L形裂口;上衣左襟下部有两处拇指压痕大小的烧痕;右足上的靴子前部有一破洞,该足同处有伤;所戴的白手套上有血痕;衬衣左半部分已被鲜血染红;遗体有轻度肿胀,面部已出现腐败现象。遗体上有如下伤痕:

1.左肩胛骨的中央部,有一个食指肚儿大小的子弹射入孔。子弹的走向是右前上方:

2.左下颌角有一个小手指肚儿大小的子弹射入孔,出口在右眼外眼角,像拇指压痕一样大小。

如上所述,面部有机枪子弹穿透的伤痕;背部有机枪子弹射入,但并无出口。显然因损伤主要内脏器官而致命。死后约过60个小时方行验尸。

第1基地部队军医长

海军军医少佐田渊义三郎

1943年4月20日

上述两份材料,因为都是正式官方文件,当然是要求详细、准确。然而事实上并没做到这一点,与其说是详细,还莫如说是过于繁琐了。仔细读来,可以发现与我前面所写的有些不一样。是我写的有出入,还是文件上记述的与事实不符呢?田渊义三郎是当事者。他证实说:文件上记述的内容与事实有些微妙的差异。

遗体检验记录中写道:“在第15号扫雷艇上……对遗体进行了检验。”田渊军医长那时本不在艇上,而是在布因等待着遗体的到来。那他怎能参加艇上的遗体检验呢。况且,并不是在艇上进行的遗体检验,而是在布因。遗体检验记录中还写道:“死后约过60个小时方行验尸。”着眼细看,记录中原本写的是“70个小时”这“6”字是后来改成的,上面还特意盖上了印记。实际上,山本的遗体检验记录,是在山本战死约72个小时后做成的。可见,没有涂改以前是基本正确的。那么,为什么要涂改呢?很可能是为了应付上级命令的某种需要才故意这样做的。高木吉说过:“编写战史,是不能完完全全相信战时的那种规格化的记录。”这份遗体检验记录就证明了此点。

关于其余人的遗体检验报告和检验记录,这里就不一一详述了。不过,以下几个人的情况,在这里还有必要略加说明。

樋端航空甲参谋的致命伤是头骨骨折,全身已经腐烂。

福崎副官和小谷机长:“全身四度烧伤”,已经炭化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是借助飞行靴上的名字才辨认出来的。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高田军医长的遗体。遗体检验记录上说,他“上身被烧伤,头部有明显的被撞击的伤痕,是由于头骨骨折而致命”。

从这一记录内容来看,高田军医长的伤势比山本还严重。然而,田渊义三郎却说:“怎能说是这样死的呢,我检验遗体时,并没发现他的身上有伤。”

前面已经提到,田渊检验遗体时,军医中尉福原公明按照田渊的口述做记录。在此前四五天,他接到军医长的命令,要他把“”号作战中负伤的伤员和第1基地部队病房中的重病员送回后方——拉包尔去,顺便在那里休息几天,然后归队。所以,他和池田卫生兵曹长一同出差来到拉包尔。

在护送完伤员和病员的任务之后,他们在拉包尔游玩了两三天。当他们准备在18日早晨乘班机返回布因的时候,拉包尔方面有人告诉他们说:“18日有数位要人乘用班机,请你们延缓一天,明天再走。”就这样,他们两个人才侥幸活下来。19日早,他们返回布因的时候,才得知长官乘坐的飞机遇难的消息。

福原出生在广岛,早在中学读书时,他到江田岛海军军校去参观过几次,他对军校的展览馆中展示的参加日俄战争的勇士们的血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参加了山本等遇难者遗体的火化仪式。他觉得,如果把山本长官的军衣,衬衣等连同遗体一并火化为灰烬,实在太可惜了,应该将其送到江田岛海军军校去,保留下来作为历史的纪念品。他还想到,要借此机会亲眼看一看山本背部里面留有子弹的弹孔。在陆战队农场火化就要开始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凑到山本遗体跟前,蹲下来伸手正要去脱山本的衣服,这时,旁边突然有人大声斥责道:“不能随便动手去摸!”他被突然的斥责吓了一跳。他转身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身材魁梧的作战参谋渡边满面怒色地站在自己的身旁说。福原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并再三恳求渡边允许留下来一点作为纪念的东西。最后,渡边才勉强同意把大将的领章留下来一枚,可后来又不知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火化坑被隔为两部分。山本被单独放在道路的另一侧。火化并不复杂,每个坑中,先是在坑底铺上柴草,将棺材放在上面,棺材上再盖上柴草,然后洒上汽油,点火燃烧。

火化的11具遗体中,除山本长官、联合舰队的幕僚和机长小谷立兵曹长之外,还有驾驶员大崎明春飞行兵长、侦察员田中实上等兵曹、电信员信雄一等兵曹、电信员上野光雄飞行兵长、攻击手小林春政飞行兵长、机械师山田春雄上等机械兵曹等6人。

快要烧完所有尸体的时候,前来参加火化仪式的人员暂时又返回了布因基地部队,这里只留下几个卫兵看守。下午3时左右收取了骨灰。

收骨灰时,渡边第一个跳进了尚有余热的山本的火化坑。据说,他跳进坑里,第一眼就看到了喉结。骨灰是用木瓜树枝夹取的,因为没有骨灰罐,只好被放进了预先制作好底层垫有木瓜叶的木匣里。

在其余的10个人中,樋端是渡边的同学。因此,渡边特意精心地收了些他的骨灰,想以后亲手交给他的子女。

取完骨灰之后,用土填满所有灰坑,并堆起了坟头。在山本坟墓的两旁还栽上了两棵他生前最喜欢的木瓜树。这些坟墓直到大战结束,一直由海军派专人看护。因为木瓜树的寿命只有20年,加之长时间的风吹雨淋,坟墓未得修葺,现在去寻访布因,恐怕不易找到这些坟墓了。

渡边连日来,一直在为这件事而奔波,他早已把自己的身体置于度外。他身上穿的第三种军装(草绿色)已渍满了汗水和污垢。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神志恍惚,很难支持了,

当晚,布因基地部队的司令官拿出连自己也舍不得喝的啤酒招待他们。这在当时的那种条件下,无论如何也算得上难得的款待了。席间,渡边全身的关节突然疼痛起来。在椅子上,他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但他还是坚持着用完了晚饭。晚饭刚过,他又感到浑身发冷。这是登革热病症的作怪,原来是他来往于密林时,由于蚊子的叮咬,已传染上了登革热病毒,只是这时才发作而已。

宇垣参谋长的伤势很重,受伤处被打上了石膏,缠上绷带。军医们要求他卧床休养。因此,他没能参加山本的火化仪式。但他为山本之死深深而感到不安和内疚。他躺在病床上反反复复地叨念:“都是我不好,这是我的错误。”据说,当时渡边已预料到:“宇垣先生一定会在什么时候自杀的。”

果然未出渡边所料。两年零四个月后的1945年8月15日,也就是日本宣布投降的那一天,宇垣到底是带着他属下的11架“彗星”舰基轰炸机飞往冲绳,对美军进行了最后的一次自杀性攻击,一去未返。当时,他为第5航空舰队司令长官。临行时他所携带着山本生前赠送给他的那把短剑。

第二天,渡边依然还在发烧。但他全然不顾,和宇垣参谋长、北村会计长、大久保军医大佐、临时特意赶来这里的作战参谋大等一起,乘飞机将11位遇难者的骨灰护送回拉包尔。

山本任霞浦海军航空队副队长时,曾因研究如何延长飞机的使用寿命鼓励和表扬过大尉分队长本多伊吉大佐,这时他为东南方面舰队和第11航空舰队的轮机长。山本等11位遇难者的骨灰于22日午后被送到拉包尔时,他正在拉包尔。他至今对当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他说,11个人的骨灰被分别装在木匣里,上面盖着白布,没有注明职务和姓名,只写有不同符号,以示区别。

山本战死的消息,当时对拉包尔的各部队内部也是保密的。这天夜里,骨灰匣被放在拉包尔基地司令部前面的半地下室里,由司令部里被指定的人员通夜守灵,严禁出入。在半地下室里,昏黄的电灯光下点着两支蜡烛,摆着两个插着当地的鲜花汽水瓶子。

翌日,即4月23日,山本的骨灰由专人乘水上飞机从拉包尔送往停泊在特鲁克的联合舰队的旗舰——“武藏”舰。临出发时,草鹿任一、小泽治三郎、本多伊吉等很多人心情沉痛地为之送行。

山本的骨灰匣,被安放在“武藏”舰的长官办公室里。

料理完这一应事务之后,一直在勉强支持着的渡边参谋,扑通一下倒了下去,这一病,连续15天未能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