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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二、德、意轴心

1.轴心的第一年(1937年)

出于本能,墨索里尼以采取“惩罚性行动”为乐。继埃塞俄比亚和西班牙战争之后,他的这一本能有增无减。他知道时间紧迫,颓废的和平主义者英国人正在执行一项重新装备计划,倘若拖延太久未等他挑起一场欧洲战争,英国人的这项计划就会轻易地超过他自己的计划,从而后来居上。1937年3月,他向陆军的高级军官作秘密报告时提到要破坏英国的计划,并漫不经心地说他打算在北非发动一场反英的战争。将军们又为此大吃一惊,因为他们从未认真考虑过同英国军队交手,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传统的作战假定上,准备打一场阿尔卑斯战争。但是,法国已不被墨索里尼放在眼里,他现在要集中力量打败英国而且为这一目的,他正在非洲组建一支从当地征召兵员的军队。他又一次威胁说他要在欧洲扫除尚存的一点民主思想残余。

墨索里尼这种好战言词很可能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但不管是真是假,他的好战言词造成了新的紧张。他再次表明,外国人的憎恨使他感到高兴并声色俱厉地纠正一些人的错误观点,指出不应该认为意大利无力进行军备竞赛意大利武装部队的力量已发展到顶峰,超过了英国,在目前战备已成为意大利国家生活的中心之际,更是如此。

墨索里尼正在潘特莱里亚岛兴建一个海军基地该岛位于西西里海峡,岛上岩石密布,军事上极其重要墨索里尼贪天之功据为己有,声称这是他个人的发现。他坚持认为,这个海军基地建成后,他随时都能封锁地中海,阻止一切敌舰通过。1937年1月,他指示他自己办的报纸,把所有非意大利的旗帜都从这一“罗马海”的照片上去掉他向内阁进一步证实,整个非洲大陆都将由他的黑人部队来控制同时,他向西班牙增派军队,以便让更多的意大利人亲身体验战争。

早期,他曾坦率地承认,在军事问题上他不胜任。但现在,他身居陆、海、空三军大臣的要职,连最简单的细节问题也要由他亲自确定。一些吹鼓手们对他大肆赞扬,吹捧他为军事天才,在战略战术上有很深造诣。于是,他也装模作样起来,似乎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军事上了。至于那些参谋长们,他们没有什么主动权,墨索里尼也难得征求他们的意见最高国防委员会一年才开一次会,只限于讨论技术或工业问题,从来没有机会讨论战略或准备打什么样的战争,对付什么样的敌人。结果,当1940年墨索里尼所预言多年的战争真正到来时,意大利急需的武器匮缺,甚至连一份全盘的作战计划都没有。

这一回,墨索里尼担任过报纸编辑的经历也无济于事了,因为宣传几乎已到了其所能达到的最大限度。他非常擅长于创造新颖的名词,醒目的标题,使人对战备的情况产生错误的理解。“闪电战”是他的流行用语之一,现在意大利就要将这一战法付诸实践。任何专家,只要稍有不同意见,认为那是想入非非,即被解职;在职的将领一般都是人云亦云之辈,专为他的臆想寻找论据,认为没有必要计划打一场持久战,也没有必要进一步机械化。

他的另一个新名词是意大利的“八百万把刺刀”,1939年10月首次出现,以后即频繁使用,给人印象特深,似乎几小时之内一支八百万的大军就能整装待发奔赴前线这种错误的设想外国新闻界的有识之士并不难揭穿,但在意大利却不然墨索里尼通过窜改统计资料先确定一个听起来十分动人的数目,接着层层加码,直至最后官方宣布,意大利拥有精兵一千二百万,全部装备精良,武器现代化但是,实际数量却不足一百万尽管有关坦克的谈论很多,但意军所拥有的坦克,不管是实际装备到部队的还是仍在设计图纸上的,都不过是一些只有三吨重的装甲车而已。

速胜以及拥有绝大优势兵力之谈纯属吹嘘,无疑是为了威慑敌人,鼓舞意大利人但它并未能唬住外国人,却使意大利人信以为真,对战争寄予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而更加助长了爆发战争的可能性陆军参谋长兼副国防大臣巴里亚尼将军伪称,到1939年初,陆军就可作好充分准备,能与法国和英国打一场他称之为无法避免的战争他坚信意大利一定能赢得胜利,并扬言,对埃及、法国和瑞士发动突然袭击的计划已准备就绪

墨索里尼也考虑大规模使用毒气,其他国家已开始对此有所猜疑。也许,他以为使用毒气就可不必再认真执行重新装备的计划但他这样过分自大更可能是由于将巴里亚尼这样的一批法西斯分子提拔到高级军事领导岗位的缘故巴里亚尼一类的人物懂得,要保住职位就必须把领袖的痴心妄想说得有根有据,把自己无能或腐败行为的各种马脚掩盖起来墨索里尼曾保证决不将政治带进武装部队但事实上,政治已经渗透入部队。巴里亚尼既领兵无能又品格恶劣;他鼓动墨索里尼相信,意大利能打一场“闪电战”,而且必胜无疑。

1937年秋,人们对德国重新武装的庞大计划已了解很多。墨索里尼虽然偶尔也有过反复,但基本上已拿定主意,决心把非正式的轴心变成与德国的正式结盟,为战争做好准备。他极力使希特勒相信,意大利将是一个强大、可靠的盟友。法西斯和纳粹领导人进行了互访。双方还就交换军事情报和协同计划方面作了尝试,不过很不理想。德国战争部长冯·布隆贝格将军观看了意大利8月份举行的军事演习。据宣布的消息说,这次演习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可实际上,意大利低劣的武器装备和训练使他深感不安对此,柏林只好准备一份特别的讲稿,供他公开致词时作赞扬性的评论之用意大利人听到的则是,这次军事演习证明,意大利陆军是世界上最精锐的部队,它完全能左右欧洲的前途对这一点的任何怀疑决不准向公众透露9月底,罗马认为意、德两国之间关系紧密,墨索里尼接受访德邀请的时机已经成熟。他传话给柏林:保证与纳粹团结一致,加速欧洲法西斯化的进程;意、德两国可能在小问题上有不同看法,但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意大利和德国联合起来定能对抗整个世界,因为两国的人口达到了一亿一千五百万,他们众志成城,目标一致,不可动摇墨索里尼还轻率地保证,“我们将携手前进直达终点”。

跟他一起出访的随行人员为数众多,出访前每人特地定做了华丽的制服,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到达时,纳粹领导人列队欢迎纪律严明的纳粹冲锋队员齐步在他们面前通过接受检阅,持续了几个小时。然而,公众的欢迎场面却不热烈,希特勒十分恼怒。墨索里尼参观了高炉、轧钢厂、兵工厂和腓特烈大帝墓。另外,他还观看了戈林表演电动玩具火车德国方面还特地为他安排了一次军事演习,其规模之大在德国史上空前的但他声称印象一般巴多利奥元帅向他保证,意大利在这些方面丝毫不比德国落后。一天,雷电交加,大雨滂薄,柏林举行了一次露天群众集会。会上,墨索里尼向被强行拉来参加的听众发表了讲话。至此,他的访问达到了高潮。

在为期四天的访问中,进行认真的政治讨论的时间并不多但墨索里尼给了德国人一个清晰的印象,他似乎准备在德国与奥地利合并的问题上让步,以换取轴心的加强。他告诉德国人,他已开始以他们为榜样,推行越来越严厉的反犹太人政策。后来,希特勒讥笑墨索里尼,模仿他的讲演,给老朋友们逗乐。尽管如此,他依然希望,意大利人已为他们在德国的所见所闻深深打动,愿意接受德国担任轴心同盟的盟主。

墨索里尼对他所受到的接待洋洋自近;意大利报纸说他在德国被“尊为圣人”。他虽没有立刻同意两国正式结盟,但从外交部的口气判断,结盟似乎已万事俱备,只欠正式手续了他既已公开承诺“要携手前进直达终点”,再想打退堂鼓就不那么容易了。他接受并欢迎关于最终的结局只能诉诸武力的观点。他自称是处理政治问题的老手,这方面的事可交给他办理,而事实上战争则由德国人指挥。虽然他继续装模作样,似乎在德国的所见所闻并无可取之处,乃至幸灾乐祸,庆幸纳粹的某些受阅队伍出了大毛病,可是心底里他十分钦佩德国人。回国时,他确信,这样的人民必然是攻无不克的在公开场合,他继续表示履行对和平的承诺,但在不署名的文章里却反复重申,法西斯主义者信仰战争;民主政体国家都是和平主义者,因此,法西斯国家在他们认为最合适的时候,选择准确的时机发动战争丝毫没有困难。

齐亚诺想了解开始玩“高级游戏”的时刻是否已经来到,可是墨索里尼的回答还是一句老话:意大利人“需要在战争中锻炼他们的性格”,“得踢他们一下”才能使他们保持警觉,目前时机未到,等西班牙战争结束之后,再“创造”另一场战争,彻底击败英国。他认为,英国军队在热带炎热条件下不能打仗,因此继续在北非招兵买马据悉,埃及边界附近的武器库里储备着大量毒气弹在法国边界附近也储有大量武器弹药,因为据他猜测,法国可能发生右派暴动,将为他提供武装干涉的借口。

尽管西班牙战争在意大利非常不得人心,但奇怪的是,墨索里尼继续把它看作是一种使意大利人更加坚强、更加好战的手段同他在埃塞俄比亚的所作所为一样,他命令轰炸民用设施,用恐怖、残酷去达到瓦解敌人士气的目的当外国由此更加厌恶意大利时,他却感到高兴他将这种狂轰滥炸说成是法西斯的基本作战方法,并偷偷为此感到骄傲。但是,鉴于他曾公开保证决不容许轰炸老百姓,他指示意大利新闻界隐瞒这些事实。实施恐怖轰炸一事他对佛朗哥也进行保密,更未征求过他的同意,佛朗哥对此非常愤慨。另外,墨索里尼还准备在必要时进行细菌战。与1921至1924年期间一样,他性格中恶魔的一面又开始冒头。其实,任何时刻,每当文明行为所要求的普通习俗得不到报偿时,他性格中相反的一面便暴露出来。他命令,把在西班牙俘虏的所有反法西斯的意大利人战俘一律枪决,因为“死人是无法告密的”。

1937年12月,他召集法西斯大议会开会,仅用两分钟就通过了退出国际联盟的决定。在威尼斯宫前面,人群已在集结,准备欢呼这一决定显然,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法西斯的最高指挥机构定会赞同这一决定。大议会有些成员声称,这件事表明,法西斯政权正越来越明显地变成墨索里尼一个人为所欲为的独裁政权这一迹象既使人感到可怕,又使人感到羞辱。

当意大利、德国和日本签订反共的三方条约时,甚至没有正式征求过法西斯大议会的意见直到缔结条约之前,法西斯主义者一直强烈反日,支持正在抗日的中国领导人蒋介石。但1937年底,为了与德国的政策保持一致,墨索里尼出乎意料地改变了立场,突然从中国撤出了各种各样的军事和经济使团正如他在巴勒斯坦鼓动阿拉伯人起来造反一样,墨索里尼企图通过鼓动日本人与英国对抗,从而削弱英国在中东和远东的地位。

齐亚诺写道,他难得看到墨索里尼如此高兴与德国和日本站在一起,墨索里尼感到自己处在“有史以来最令人生畏的政治和军事联合体”的中心。为了讨好他的新朋友日本人,他下令将正在运往中国途中的一船意大利武器(这些武器早已付过款)故意在南中国海沉没报纸也接到指示,要求他们改变宣传口径,以保持一致。早些时候反对“黄祸”的文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日本人的歌颂,赞扬他们是具有不容置疑的雅利安人证书的优等民族。

2.德、奥合并和种族法(1938年)

1938年2月,墨索里尼进一步明确地告诉德国人,对英国作战的准备工作正在继续进行。他仍然认为,意大利本身已足够强大,无需德国的支援也能独当一面。同时,他又向英国人建议签订一项新的“友好条约”,妄图借此减轻他们的忧虑他私下承认,奥地利的纳粹化不可避免。不过他错误地设想,希特勒会及时提供情报,以便意大利公众对这一重大转变有点思想与心理准备。

与此同时,他决心在“普鲁士化”方面引进新内容,使意大利人更有骨气。士兵们奉命采用德国式的鹅步作为敢作敢为精神的新象征。当鹅步第一次作公开表演时,墨索里尼跳下台,走在检阅队伍的前面,给大家示范如何走鹅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极其吃惊。有些人喃喃抱怨,反对公开学习德国。他愤怒地反驳说,鹅步是古罗马军团行进的步子;无论怎么说,“鹅是罗马的一种禽类”,它曾以其在丘庇特神殿的啼叫声使古罗马免遭攻击,为国家做出了不朽贡献。他认为,这种新的阅兵步伐“非常重要”,能鼓舞整个国家的士气,“严厉警告意大利的敌人”。他这种看问题的方法表明他的判断能力低下与事实恰恰相反,鹅步招致不少人的暗中讥笑正如一个法西斯分子所说,讥笑是对独裁的极大危险。

1938年3月,希特勒入侵奥地利,直至最后一刻才告知罗马。这样,意大利就失去了她最重要的有利条件在其北部边界仅有一弱小的缓冲国。墨索里尼曾一再承诺,他将以战斗来捍卫奥地利的独立2月底,他还私下继续重申对奥地利的这一承诺。但到3月份,他却郑重声明,矢口否认说过这种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的傻话。他告诉议会,意、德两个极权国家有着共同的目标,将继续步调一致地前进如同往常,议员们以雷鸣般的掌声欢迎他的讲话。事实上,议员们肃然起立和异口同声地向他欢呼、致敬的场面过不了几天就有一次,有时甚至一天多次。这一回,他高唱《青年之歌》结束他的讲话,作为对议员们的一种奖赏顿时,所有议员以及楼上旁听席的听众都马上跟着唱了起来。

希特勒一直小心审慎,不向墨索里尼透露扩大德国“生存空间”的计划他认为意大利在西班牙已忙得不可开交,正好乘此时机并吞奥地利和占领捷克斯洛伐克,说不定还可不必给他的伙伴任何回报在东南欧,他正逐步夺取意大利的市场,吞并奥地利以后,他切断了意大利的里雅斯特港的原有贸易线,使该港几乎成为死港墨索里尼此时必然意识到,尽管在议会里人们有组织地向他欢呼,但舆论业已大哗,认为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对此,他感到无可奈何,忐忑不安。偶尔,他也扬言要改变意大利在欧洲的立场,誓“把德国打垮,使她起码在两个世纪内翻不了身”他秘密地决定执行一项耗资巨大的防御计划,沿意、德两国的新边界构筑一道坚固的防御工事。

采取这样的行动是不负责任的,也是不现实的,简直不像是一个缔约的盟友应有的态度但他仍想脚踩两只船——一方面向德国人暗示结盟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又以与德国人结盟作威胁,迫使西方民主政体国家对他让步。有时,他仍怀有一种荒诞的想法:在民主政体国家准备就绪前发动一场速决战有时,他只是想用战争的叫嚣恫吓别的国家,为意大利人打气,而私下他决心再等四、五年,到轴心国的重新武装已有相当进展时再发动战争。3月,他向议会宣布,他至少拥有八百万军队和一支世界上最大的潜艇舰队;空军的实力在世界上也名列榜首他已做好准备应付任何不测事件他向意大利人又许下了新的诺言,一旦战争爆发,这支武装力量将由他自己亲自统率他特别羡慕希特勒对军队的有效控制,并决心说服国王让他也能像希特勒一样统帅军队,因为意大利宪法明文规定,武装部队的最高统帅不是首相,而是国王。

首先,他授予自己军衔。为此目的,他设计了帝国第一元帅的新军衔,只授予国王和他自己。他表面推辞不愿接受,但心里却非常得意。将军中有些人感到气愤,因为墨索里尼是文职官员,根本不会打仗,也没有任何军事知识,竟被授予意大利军队中的最高军衔。当这一消息在议会宣布时,循规蹈矩的议员们顿时又高唱起《青年之歌》。

1938年4月,领袖与英国签订了新的友好条约,目的是不想与对方作背水一战但是,这一条约纯粹是为了装点门面,毫无实际意义英国在批准这一条约时附有条件,要求意大利军队撤出西班牙但墨索里尼在瓜达拉哈拉失败之仇未报以前无意接受这一条件。

5月,希特勒来意大利,作为对前一年墨索里尼访问柏林的回访墨索里尼亲自负责接待的准备工作他对希特勒要经过的路线逐段仔细检查,确保沿路的房屋都粉饰一新(或如有必要,予以拆除),道路两旁移栽了树木,修建了装饰性的门楼,从而给人一种繁荣富强的假象他自信正在安排一场比他在德国看到的更壮观的表演意大利报刊以极其自豪的语调报道了展出的新型武器包括军队领导人在内的一些人都意识到,这只不过又是一种装饰门面的摆设而已墨索里尼发现有些装甲车上的火炮是木头做的假炮,心中十分沮丧。

希特勒回到德国,心情沉重。来意大利时,他曾希望把轴心变成意大利和德国的正式结盟,从而为他下一步侵略行动—入侵捷克斯洛伐克—提供方便但意大利人并不急于与德国结盟,竭力回避任何严肃的政治讨论他们只作出一般性的保证表示支持德国反对捷克,而德、意结盟问题仍悬而未定。

墨索里尼决心利用德国,借助他们取得的任何进展为自己牟利问题在于如何微妙地选择时机和密切配合在公开讲话中,他继续叫嚣以战争维护意大利对其他国家的统治但有时他也感到自己讲过了头,便指示报纸不要发表他的好战言论。尽管如此,当他发现许多意大利人不希望采取风险性较大的外交政策,不赞成为反对“所谓民主的富豪统治”而打乱国际秩序时,他又怒发冲冠,于是加剧紧张局势,宣布意大利处于永久性战时动员状态他还命令左右舆论的人迅速掀起一场仇恨法国的运动,使意大利人相信:民主政体国家大大落伍了,无可救药;这些国家只要一想到战争,就吓得胆战心惊,对拥有巨大军事优势的法西斯意大利来说,根本不足以构成任何危险。

实际上,墨索里尼是在自欺欺人因为其他国家在意大利都有可靠的军事情报来源,他们也同德国人一样知道意大利的武器陈旧窳败,八百万军队并不存在。墨索里尼和其他国家也都清楚,意大利依赖海上运输:仅1939年,每天平均就有四十四艘船只停靠码头,其中三十五艘要经过直布罗陀海峡;加上外汇短缺,物资储备不足,意大利如被法、英海军袭击,将是非常脆弱和不堪一击的。也许他想以大话蛊惑人心也有可能他听信了将领中某些人的一派胡言:在重新武装的技术方面,意大利远比德国先进。事实上,意军在8月份进行的演习更使德国人坚信,墨索里尼的战备工作极其落伍,糟糕透顶但是,对这些不足之处他本人究竟了解多少,别人很难知晓。

此时,他宣布要仿效德国制定一项种族法,作为巩固新协约的另一措施。他这一举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过去,他和另一些法西斯头目曾断然否认意大利存在任何犹太人问题,并对纯种民族的观点冷嘲热讽。在法西斯主义运动中,许多犹太人曾是他的亲密共事者他也曾一度鼓励犹太复国主义,加以利用企图达到反英的目的。直至1934年9月,他依然声称“极端蔑视”纳粹的种族学说。然而,从早年开始,他偶尔也曾随意想过,意大利人属于雅利安族,在种族特征上与德国人同宗,优于其他民族。他特意强调意大利人比西班牙人、罗马尼亚人、希腊人和地中海东部诸国和岛屿上的人都优秀使他非常担心的是,古罗马帝国曾从地中海东部诸国和岛屿输入奴隶,这些人的特性或许已随之带进了意大利,从而使外国人对意大利民族产生不好的印象。

甚至在1937年9月,墨索里尼仍坚持强调,与意大利的非洲有色臣民所构成的问题相比,四万到七万意大利犹太人的问题简直无足轻重。但在此以前的一段时间里,他曾向反犹太人的极端派靠拢1936年初,他扬言发动一场反犹太人运动,到1936年末,就已采用限制就业的办法歧视犹太人。不久以后,他自封为真正的种族主义者,想往着有一天,意大利和德国这两个唯独不受犹太人腐蚀的优等民族将因其优越的民族特性而获得普遍承认。也许是在1937年为期四天访德期间,他明白了反犹太人的政治用途。1938年,他更趋向于与德国结盟,这些观点也迅速得到发展。后来,他指责德国向他施加压力,逼使他推行种族主义政策,企图借此为自己开脱责任。但有关德国施加压力的证据很难找到相反,墨索里尼执行这一政策完全是自发的,动机在于表示和纳粹主义团结一致。

但是,墨索里尼对那种单纯的战术性举措抱冷嘲热讽的态度偶尔他还声言,在意大利并没有真正的犹太人问题。接着,到1938年初,他又鼓动报刊向公众宣传,犹太人已渐渐钻到意大利生活中的战略位置。这时,他早已在考虑“种族法”的有关原则。该法令于1938年7月颁布,他自称他亲自草拟了该法令。他不断声称,意大利拥有一个东非帝国,因此民族问题不得不公开提出但法令白纸黑字写得十分明确,不但阿拉伯人和埃塞俄比亚人属于劣等民族,而且犹太人也是劣等民族。与提倡学鹅步一样,墨索里尼又急忙地表白说,他不是在效仿别人;相反,十五年来,他一直是个坚定的种族主义者。

必须承认,这项新种族政策在议会虽和先前一样获得全票通过,但公众对其却很冷淡于是要求意大利人学会一言一行都要像个优等民族,抑制对受迫害者的怜悯感。各家报纸被迫载文为迫害行为辩护,连教皇的抗议各报也不准发表。

民主政体国家对此感到震惊并作出了反应,墨索里尼却为此特别高兴当德国人极其野蛮地摧残犹太人的消息传来时,他只是简单地评论说,若是处在他们的地位,他会更加冷酷无情。他要意大利人铁石心肠,严厉待人,直到把欧洲的犹太人全部消灭为止。他伪称,为了维护意大利民族的纯洁性,大迁移不仅必要而且十分紧急虽然他本人认为保持民族纯洁性是荒唐无聊的,但为在政治上得计起见,别人不可有此想法

他经常吹嘘说,与别处所发生的残酷暴行相比,法西斯主义的残忍算不了什么这也有一定的道理但他却为法西斯所犯下的流血暴行而感到自豪。他说,三十年代末的墨索里尼还是1921至1922年间那个主张暴力的墨索里尼他扬言将再次让法西斯战斗队大肆活动,并说他并不反对杀几个人以显示法西斯还是当年的法西斯这个曾经下令残杀战俘、对整个利比亚和埃塞俄比亚村庄施放毒气的人,这个因为意大利在东非伤亡太少而感到遗憾的人,这个不假思索就命令向反饥饿的示威群众开枪的人,绝不会只想按希特勒的意愿将犹太人赶出意大利就了事。

梵蒂冈提出了强烈抗议,而墨索里尼则警告说,实行种族主义已成为法西斯主义的基本信条,没有折中的余地。他盼望教皇早死,以发泄他的怨恨。他自认为,宗教信仰,甚至对上帝的任何信仰,正日渐没落;假如说意大利人仍去教堂,“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是领袖要他们去的”;他们内心里是反教权主义的,只要他发话,他们马上就会把教皇永远打倒。

于是,墨索里尼的反教权主义思想又有所暴露,有时他也承认自己是一个根本不信宗教的人一次他说,伊斯兰教也许比基督教更实在,内阁为之大吃一惊。他还认为,教皇统治是意大利身上的一个恶性肿瘤,必须“彻底割除”,因为一山难容二虎,小小罗马也容纳不了教皇和他自己当一些比较年轻的法西斯分子对他的话信以为真,发起了一场强烈的反宗教运动时,他又向后退缩并对他们进行斥责但背地里他仍一如既往,观点无异。

3.慕尼黑(1938年)

民族优越感促使墨索里尼鄙视西班牙人同样,他对捷克人也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认为他们从民族的观点看是劣等的斯拉夫人:从政治信仰方面看,是过时了的民主主义者。捷克斯洛伐克与瑞士、比利时和奥地利一样,不是一个自然的国家,而是一个人为的国家,应该“从地图上抹去”。1938年5月,他通知德国人说,如果必要的话,他将以武器支援他们实现这一正义的事业。希特勒听到这个好消息后,欣喜万分,于是继续执行他入侵捷克斯洛伐克的计划,以“捣毁”限制德国向东欧扩张的最后障碍。9月,当希特勒即将开始进攻时,英国首相内维尔·张伯伦紧急要求意大利政府出面调停墨索里尼接到这一要求时沾沾自喜。他评述说,英国人一定患了更年期失调症;如今他们不得不求助于他,说明他们在欧洲的威信已全盘丧失他再次向希特勒保证,意大利准备打仗。陆军总部进一步证实,他们准备在“闪电战”中使用毒气。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位满不在乎地挑起世界大战的人不仅对捷克斯洛伐克之战不承担任何条约义务,而且也弄不清德国人的用意可能他向希特勒的保证并非真心实意不管怎样,他未动员军队为这番危险的讲话做后盾。当他讲到时机已成熟,可以将法国和英国“永远消灭掉”时,他的依据可能是,民主政体国家极其怯懦,不敢打仗倘若这个估计证明是错误的,他仍可继续等待,直到德国即将取胜时再加以干预。

9月底,墨索里尼发现英国人可能同意德国部分地并吞捷克斯洛伐克。于是他突然断定,改变策略可以使他得到更多便宜,因为是他向希特勒提出恳求才避免了战争的爆发会议在慕尼黑仓促举行墨索里尼在那里进行了戏剧性的调停,他提出的一项解决办法为各方所接受。结果,德国人如愿以偿,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绝大部分利益虽然他的建议是在德国外交部起草的,开会前才交到他手里,但他仍自鸣得意,自称这是一位诚实的中间人的杰作由于不得不和两位民主主义者爱德华特·达拉第总理和内维尔·张伯伦首相一起认真研究提交公开讨论的议案,他觉得十分窘迫。但他的名声由此而大增,成了实现欧洲和平的调解人。

墨索里尼回国时,人们尊他为英雄,给予了热烈的欢迎。当他乘坐的火车通过时,人们向他下跪;国王专程去佛罗伦萨车站迎接他宣布说,“我拯救了欧洲”,张伯伦也“拍他的马屁”。他还自称为上帝的代理人,要消灭布尔什维主义,使意大利首次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发挥主导作用。英国驻罗马大使发现他“极其敏感”。他开门见山地对这位大使说,如果伦敦宣扬他在慕尼黑所取得的胜利,他将表示感谢。因为这样的宣传意大利报刊可以转载,作为英国人钦佩他的证据。墨索里尼后来回忆说,这是他二十年中最孚众望的时刻。然而,他受到意大利人的热烈欢迎并不是因为他赢得了战争,而是因为他扮演了反常的调停人的角色,每当他想到这里,就感到心里不舒畅。无疑,群众欢迎调停表明意大利人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墨索里尼的好战声明、种族法、不得人心的西班牙战争以及与不信基督的纳粹分子的暗中勾结已激起了人们强烈不满,这种不满,只是尚未爆发出来罢了。无论怎么说,他在慕尼黑取得了胜利,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而且他也充分利用了这一胜利后来有些人认识到,这次危机是他很不负责任的表现他怂恿希特勒走向战争的边缘;他拿意大利的根本利益去冒险,让德国独占好处。但在当时,连这些对他有微词的人也参与了对他的歌功颂德,把他的胜利美化成是智慧和政治才能的杰出成果。

墨索里尼默认德国占领奥地利,把捷克斯洛伐克的残存部分实际上变成了德国的保护国这样,他就无偿地帮助了德国插足巴尔干半岛以及多瑙河沿岸这两个他原先划分给自己的势力范围,做了一桩只出不进的亏本生意5月份,纳粹德国已向他提出过正式结盟的建议,9月份在慕尼黑又提了一次。虽然他原则上同意,但并不急于最终承担义务他喜欢像在慕尼黑时那样以欧洲的仲裁人自居,为各方所依靠,为人人所信赖,希望这可能是一张仍值得一玩的牌。也许他不需通过战争,只凭威胁便能迫使颓废的民主政体国家割让部分殖民地。

无论如何,墨索里尼需要时间做意大利人民的工作,好让他们接受与德国结盟。他再次让希特勒放心,在几年之内“历史的动力”必将把战争引向西方民主政体国家至少在他的直觉告诉他时机业已成熟之前,他还需等待尽管军备竞赛已越演越烈,经济负担日益沉重,但他仍一心要等待下去。所以,听他讲话的口气,似乎“共同命运”已排除了与纳粹德国签订任何成文条约的必要性当德国人反复保证帮助他将地中海变成意大利海的时候,他已感到心满意足。

10月,他告诉法西斯大议会,当西班牙战争结束后,还将有其他已筹备好了的军事冒险等待着他们去实行,“决不能让意大利人过太平日子”。他的话音刚落,雷鸣般的掌声就响起来。他说,法国人也许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但只是空中楼阁。他们的士兵酗酒成性,染有梅毒,缺乏斗志,不可救药,因此意大利同法国较量必胜无疑。他向法西斯领导层宣布,“意大利的一切都必须军事化”,顿时,掌声经久不息。他告诉他们:地图册不应再以合订本形式发行,因为众所周知,马上又要有新的领地被征服,他打算“改变世界地图”;极权国家不担心其他国家的进攻,而有对其他国家选择进攻时间和地点的非常有利条件。

法国人似乎不知道墨索里尼企图煽动土耳其人在东地中海向法国挑起战争。但他们肯定了解,墨索里尼需要制造接连不断、富有戏剧性的事件,使世界始终处于动荡不安之中。他们也知道,出于国内政治的因素,他总是需要一个外敌。不管怎么讲,墨索里尼对法国的种种怨恨现在已达到了危机爆发点法国报纸没有充分赞扬他在慕尼黑为解决争端所作的努力,他对此感到气愤尤其使他恼火的是在窃听材料中,他发现了一份法国驻罗马使馆发出的报文,说意大利的公众舆论强烈反对战争。

1938年11月,他决定在意大利和法国之间构筑“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的新任驻巴黎大使拉法勒·瓜里利亚要求了解一些法西斯外交政策方面的简单背景材料,可是毫无所获当法国人要求这位大使澄清正在发生的事件时,他无言以对在巴黎任职的非常重要的四个月中,瓜里利亚从罗马只收到过一份关于政治形势的电报。

墨索里尼暗中希望以威胁和恫吓逼使法国放弃科西嘉和尼斯,并在突尼斯和法属索马里实行意、法共管。他企图吞并阿尔巴尼亚,如有可能,还打算吞并瑞士的提契诺州他将这些计划秘密地告诉了英国人,大概是出于一种奇特的假想,认为这样可以吓唬英国人,使他们产生屈服投降的心理。与此同时,军队奉命准备进攻吉布提。记者们顺从地写文章说,科西嘉的每个人不想做法国的臣民,而想成为意大利人,他们的决心谁也阻挡不住。但私下里,这些记者承认,有这种愿望的人屈指可数,连十个人都不到。

11月30日,议会在休会半年名以后复会。法国驻罗马大使被邀出席,以便他能听到齐亚诺的重要讲话。为此,特意安排了戏剧性的场面循规蹈矩的议员们十一次起立欢呼,根据约定的信号齐声高呼要求吞并尼斯、科西嘉和突尼斯墨索里尼谎称这是一次自发性的示威,可是外国驻罗马的大使和记者们事先都确切地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学生和公务人员都放假,同时上街示威游行,但不让他们喊吞并马耳他的口号。对马耳他的领土要求准备等到下一年再提出。

瓜里利亚来电报告,法国没有人把这一不可思议的插曲当成一回事。齐亚诺说,墨索里尼在接到这一报告之前,和以往每当要开始一次新的战斗时一样兴高采烈他估计法国人获知此消息后将对他恐惧万分,定会屈服。但结果适得其反:这次行动迫使法国的亲法西斯分子和反法西斯分子下定决心联合起来,重整装备。同样出乎意料的是,他在慕尼黑赢得的有智慧、有节制的好名声也一夜之间化为泡影。正如几位意大利外交官所评论的那样,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错误,意大利毫无所获;“斯特莱沙阵线”最终崩溃,获利的只有希特勒。

连续好几个月,法西斯报刊奉命开展全面攻讦法国的运动墨索里尼十分敏感,唯恐意大利人看出以下事实,因而感到不满,只有德国从德一意轴心获得了物质利益,攻击法国仅仅是为了掩饰意大利的失败而已。他试图仿效希特勒,因为希特勒已经证明,只靠恫吓就能达到很多目的他希望通过制造新的战争恐惧表明意大利的战备情况和战斗决心。一项新法令规定,一旦战争爆发,所有议员,甚至年高体弱双目失明的也包括在内,都要马上应征上前线此项法令由秘密投票通过,无一人反对,全体议员再次放声高唱《青年之歌》。和其他法令一样,这个法令只是用来作为一种使敌人胆战心惊的手段,而从未执行,如同儿戏。

1939年1月,内维尔·张伯伦访问罗马,试图做最后一次徒劳的尝试,把意大利从德、意轴心中拉出来。这次访问是应墨索里尼特别邀请进行的,他想借此机会说服英国人利用他们的影响迫使法国人对他的某些要求作出让步但他又提出,这次访问的正式要求应由伦敦提出,以使外界认为这又是一次对“帝国的缔造者表示敬意”的访问他强调说,这是英国首相第十一次访问法西斯罗马,而自1922年以来,他始终未访问过伦敦。

尽管早先打了招呼,对英国首相的欢迎不要太热情,但街上鼓掌欢迎的场面确实非常热烈这种欢迎并非官方组织的,与对希特勒的欢呼有别,因此更值得注意显要人物多年来首次奉命在正式欢迎会上穿便服,以表示谦虚和对客人的尊重。墨索里尼系白色领带,身着燕尾服,这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这样打扮张伯伦多次应邀观看鹅步行进表演,并检阅了手持微型步枪的儿童游行队伍墨索里尼的私人卫队身穿黑色制服,手持上着刺刀的滑膛枪,也非常惹人注目。可是其中很多表演给来访的英国人以一种令人厌恶、荒唐可笑的印象。

这次访问并没有产生任何积极效果,反而产生了不少副作用:一是张伯伦回国后就决定有必要与法国人秘密举行参谋级会谈:一是墨索里尼更加蔑视他可能的仇敌英国人张伯伦被看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非战主义者。他的雨伞被看作是资产阶级颓废的又一个证据:“拿雨伞的人永远不能建立帝国”,“永远不能理解战争的精神意义,因为他们不可能喜爱那至高无上、冷酷无情、推动世界历史前进的暴力”墨索里尼更加自信,他可以无视英国,准备单独与法国开仗。

经考虑后,墨索里尼承认11月30日议会出现的那个场面或许是不明智的,因为不仅没有为他赢得朋友,反而树敌更多。唯一的成果(或者说他认为是个成果)是更加密切了他与德国的关系,更加深了他在意大利和法国之间制造隔阂所产生的内疚感既然已公开要求把科西嘉、索马里和突尼斯并入意大利的版图,若再放弃就会丢人现眼因此,他只有准备和法国打一场战争。按他的说法,“法国人只敬重那些把他们战败的人”。

1939年初,墨索里尼越来越疯狂,渐渐丧失了理智。他再次毫不掩饰地公然以使用武力相威胁。然后他又解释说,虽然仗肯定要打,但再等三年也许更好。法国报纸开始连载文章,揭露他不正常的私生活,特别提到他智力日渐衰退。对此,他反驳说,“这些都是侮辱之词,只能用炮弹加以回敬”。他声称他拥有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秘密武器,不过他不愿告知齐亚诺究竟是什么武器。他又说,征服法国人之后,将彻底毁灭他们的国家,使之永远不得翻身。